音量不大,可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出现,还是把我吓了一跳。我习惯性地拉了拉耳垂,转过身说,“梳妆打扮呀……”回过头朝他吐了吐舌头,总不能说心血来潮地想绑个小辫,由于动作迟缓只得半夜就开始起来折腾吧。我看了看闪动的酥油灯,突然想了起来,“是不是灯太亮了?”“没有。”回头见仓央嘉措摇了摇头,他漠然地看着我,“是你的影子,张牙舞爪的,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我委屈地瞪了他一眼,回手将酥油灯换了个方向,确认他的脸上照不到影子了才安心了下来。仓央嘉措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又重新躺了回去,而我继续绑着小辫儿。手虽举得有些累,但心下却开心得很。雪顿节其实就是酸奶宴的意思,这天寺庙里的喇嘛们会纷纷下山接受信众赠予的酸奶,那我也能一口气吃个够了吧。这老酸奶在超市里可是卖得死贵的,而且口味也未必有这儿的纯正。这回可总算能享享口福了。边想边乐,对着铜镜梳妆,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动静传来。我抬头望向窗外,顿了一下,又透过铜镜看向已经直起身子的仓央嘉措,“天儿还没亮呢,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我每天都这个时候醒的,跟你不一样。”仓央嘉措神色淡然地说。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又见他推开毯子站起身来,不禁连忙跑了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僧袍,“上师且慢!小的来帮您穿。”仓央嘉措一脸漠然地看了看我。我笑道,“别客气嘛!”说着便展开了僧袍。仓央嘉措慢慢地伸开了手,我围着他绕了好几圈儿,总算让袍子顺利上了他的身。整理完毕后,我眯眯笑着对上了他的眼。仓央嘉措垂下眸,伸手拍了拍我的脸,然后叹了口气便走开了。我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转身又表情如常地跟了上去。仓央嘉措外貌出众,到哪儿都是一亮丽的风景。就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他洗漱,对着佛经磕头,都是一种享受。我痴痴地看着,不过仓央嘉措并没有理会我纠缠追随的视线,而是盘腿静坐了下来,嘴上轻念起了经文。起初还好,可听多了就跟念咒语似的,尤其我听不懂意思,那就更像了。憋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仓央嘉措闻声扫了我一眼,我立马默默地闭上了嘴。约莫过了一刻钟,外面传来了雄浑辽阔的藏音。我听不懂意思,但却知道是爬上哲蚌寺最高处的僧人在喊。虽然只有三下,但山谷却是回音无数,叠加在一起几乎快把粗厚的墙体穿透了。仓央嘉措蓦地站起了身子,看了看窗外,又回身嘱咐我,“等下去后山的时候,就在我旁边待着,别走远。”我听了心里一暖,抿着唇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仓央嘉措走出了拉让。展佛措钦大殿前的煨桑炉已经燃了起来,袅袅的桑烟随着微风飘扬,在夜幕下略显渺茫。哲蚌寺里的酥油灯三三两两地被点亮,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寺里的僧人多半还在洗漱,所以廊子里,台阶上几乎都没有人影。我和仓央嘉措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后山。夜里地热被大量消耗,日出前的清晨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吹着山风,就是加了衣服也还是觉得有些冷。我哆嗦了一下,吸了吸带着泥土清香味儿的空气,鼻端顿时一阵凉意。伸手揉了揉,才觉得暖和了一些。仓央嘉措伸手圈紧了我,眼神怔怔地望着远处。整个半山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本来是有几个侍僧跟着的,可却被仓央嘉措挥退了。虽然他们并没有走远,但我的心情还是如独处般的清闲。脚下不停地有碎石子和泥土滚落,我伸手拽住仓央嘉措的腰,顺势往他那边靠了靠。山风渐渐大了起来,远处藏家的灯火参差而亮,在风里摆向摇曳。天边的山体连绵成线,黑洞洞的一大片,在火把似的辉映下,显得愈发庄严。暗色的云,低低地漂浮着,遮不住已蓝得有些亮堂的天空。一时间,雪域的苍茫辽阔,藏地的深沉神秘,如一副唯美的画卷,在我眼前依次展开。在夜幕的笼罩下,一切更让人心生敬畏。“仓央嘉措——”我抬头瞄了他一眼。“嗯?”他闻声看了下来,我连忙避开他热热的视线,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碎石子,“你还没带我看过日出呢。”仓央嘉措伸手掰过我的脸,又瞥下视线看了看我还在不停踢来踢去的脚,眉头不由一纵,“怎么老跟小孩子一样?”我叹了口气,“唉——无聊嘛!”说完干脆开始用鞋尖儿踢泥土。仓央嘉措眸色一浓,沉声道,“不要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