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直起了身子,默不作声地看了我半晌儿,然后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木斋盒。我呆呆地看着他将木斋盒放在书桌上,又顺手打开了盖儿。一股浓浓的奶香味瞬间飘了出来。我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可一出却赶忙儿缩了回来。转头望向仓央嘉措,他看了我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得到他的准许后,我才心情松泛地开吃了。一边趴在桌子上嚼酥酪糕,一边看着正专心研读佛经的仓央嘉措,心底没由来地一阵幸福。我笑着咬了一大口,“嘎吱嘎吱”地嚼着。仓央嘉措横了我一眼,面上冷峻,手却为我递来了酥油茶。我欢欣鼓舞地拿过来,本想趴着就喝的,可杯子怎么倾都到不了嘴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坐了起来。“懒也该有个限度。”仓央嘉措盯着书,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对他的每一次教育都如醍醐灌顶,连忙应声道,“是是是,上师说得是!”他侧头白了我一眼,我却更加兴奋地凑了过去,把酥酪糕伸向他的嘴边,“你要不要也来一点?中午都没吃多少,饿坏身子就不好了。”仓央嘉措睬也不睬我地转过头,换个方向继续研读佛经。我毫不气馁地跑向那一边,诱惑地说,“来点嘛。事出有因,慈悲的佛祖是不会怪罪的。”仓央嘉措无动于衷地瞥了我一眼,忽然伸手将我拽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他的腿上了。仓央嘉措身子前倾,握着经书的手臂整个儿将我环住。我坐在他的怀里,眼神被迫地随着他看经书。不舒服地挣了挣,仓央嘉措索性将下巴压在了我的头顶,以此将我整个身子固定了住。我只得缩着脖子看经书,偶尔想看看仓央嘉措,脑袋却被压得抬不起头,翻直了眼皮都看不到,也只得放弃了。“一无聊就来闹我,非得这样才消停。”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夹带了一丝温热的气息。我一听,吁了口气,将手中的半块糕点儿一口吞下。仓央嘉措一声冷哼,稍稍提了提头顶的重量。我顺势小幅度地动了动脖子。屋子里顿时没了声息。知道他正认真研读着佛经,不敢吵他,可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无聊了起来。眼前的藏文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厚质的纸页久久没有动静。我忍不住伸手替他翻了一页。仓央嘉措一愣,蓦地打开了我的手。“哎哟。”我痛叫着缩了回来。“一点都不安生。”仓央嘉措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不禁嘻嘻一笑,解释道,“谁叫你半天都不翻页呀!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仓央嘉措一脸的无语,随后又瞥下眼去看佛经。我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转了头回来。慵懒地侧着头趴在仓央嘉措的手臂上,朝前看是写满佛经的书页,朝后看是仓央嘉措的俊颜,两种景象重叠在一起,眼皮眨着眨着竟慢慢重了起来。迷迷糊糊时却感觉到一股气息凑了过来,我不舒服地挣了挣肩膀,却一下被捉住了手肘子。不能动,又使不上力,我只能思绪怔忪地半僵着身子。忽然听到低低的声音传来,“明天,要开始庆祝雪顿节了……”雪顿节?!我的心头一跳,可却只是惊了一下,因为眼皮已经沉得睁不开了。虽然人是趴着的,但却睡得极好。什么都记不得,大概是一觉无梦了吧。等到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我突然地醒了过来,一睁眼竟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侧头看看旁边,仓央嘉措正安稳地睡着。我踢了踢毯子,侧身望向窗外,夜色已是深浓了,屋外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儿动静。看样子,该是半夜了吧。拉好毯子重新躺了下来,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盯着仓央嘉措的睡脸,心里一面为错过晚饭而痛心疾首,一面又隐约记起睡前他说的话。是要庆祝雪顿节了么?来了这么久还没过过雪顿节呢!好像就是这节一过完,喇嘛们又可以照常外出活动了吧!听说藏人都非常重视雪顿节,所以也会搞得很隆重。我越想越兴奋,索性一把掀开了毯子。仓央嘉措似有所感地翻了个身,我吓了一跳,赶忙儿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套好袍子,我轻声走到桌边,点了盏酥油灯。怕太亮了仓央嘉措睡不踏实,也不敢拨灯芯。坐在铜镜前,我打散了头发,拿起桃木梳小心地梳着。到西藏后,一直照着当地人的习惯绑辫子,长期以往,头发就变得很弯。一时半会儿想梳顺了,还真是得下些工夫。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离天明还有一阵子,睡了这么久自然困意已消,索性打发时间地梳起了小辫。这个真得很有难度,尤其自己给自己弄。没一会儿,手就酸得抬不起来了。我索性拉下了手,刚想休息一下,身后却传来有些迷蒙的声音,“又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