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赤鱬拿起流光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那里确实有一道陈年伤疤。“可是我命不该绝。我从成千上万的赤鱬尸首中爬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我不再是过去那个阿泠了,我要为全族人,为我自己,报仇。”嗜血的深仇被他说得云淡风轻,赤鱬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滑腻的手指从流光的手掌上抚过:“可我还是打不过你,被你压在山下,这么多年。”赤鱬的手已经移动到了流光的脖子,只要他稍微用力,说不准能把流光的神魂捏散。流光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直在转。她对赤鱬说的话完全没有印象,更不知道被她封印的赤鱬就是当初和她认识的阿泠!她只记得她奉命打败了赤鱬大军,抚慰了沁水一带的亡魂,然后就直接去见了女娲……之后呢?紧跟着就是镇压六大妖王,赤鱬作为其中一名妖王的副手出现。她杀了三个妖王并千万妖众,将它们封印在山底。那个赤鱬……怎么会是阿泠呢?赤鱬看着流光的脸,这张脸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这张脸的主人在他挑下她的面巾之后仍然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对他说:“妖就是妖。天道绝不会站在妖那一边。”然后便刺向了他。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角,可她的眼神始终维持着冰冷与漠然,甚至不肯多看他一眼。现在不一样了。流光在他手里,他握着她的命门。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手指,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那些听他指挥的舌鬼齿便会将流光的神魂撕个粉碎。他虽然不知道她如今为何只剩一缕神魂,但是哪怕能让这一缕神魂毁在他手中,也能令他感到无比快慰。舌鬼齿的根茎跃跃欲试,将流光捆得更紧。流光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抬头道:“那晚我去见了女娲,不是我……杀的你。”赤鱬轻笑:“你觉得我会信吗?”流光只觉得浑身难受,魂力从她不稳固的神魂里慢慢流失,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一般,说上一句话都费劲。“赤鱬是赤鱬,你是你……我承认我混淆过,可是我怎么可能下手杀掉我在这世间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不知道被哪个字眼触动到,赤鱬微微一怔。————多吉大气不敢出,屏幕外的顾申和江鱼也摒住了呼吸。此刻多吉站在了那块巨石后面,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那边的帐篷。帐篷上人影杂乱,只能看到每个人都竭尽所能地挣扎着,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般拼命地摆脱着,有人拿刀砍掉了自己的手,血溅上了帐篷透出鲜艳的红色。有人想跑,却不知为何只能在原地打转,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四野,令多吉为之胆寒。他看到帐篷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最后轮到了和斌。……“我们要赶紧回去找流光。”顾申猛地站起来。江鱼也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被洞妖拉下来前看她的左腿似乎也被一只洞妖缠住,这会说不定也被洞妖带到地下了。这么多洞妖盘踞于此肯定不止一个洞,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她。”顾申点头。最后看到的画面令他汗毛直竖,他必须赶快找到流光才行,可是他们现在也算是被困在了这个洞里,连出去都是个问题。江鱼从怀里掏出天玄盘,这是临行前师伯让他带上的。他对着天玄门结了个印,只见天玄盘上的那枚符印微微闪起了光,一团雾气慢慢凝结成了一个小人,端坐在天玄盘中央。江鱼想用天玄盘来找流光,上次在长白山,天玄盘正是感应到流光的气息才乱了方寸,毕竟是流光的旧物,理应能够找到流光。果不其然,小人端坐了一会儿,天玄盘表面的指针就开始颤动,缓缓指向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一面山壁,推着很多洞妖吃剩的骨头和其他垃圾,江鱼和顾申对视一眼,走上前去。————“你难道没有看出我只有三分之一的神魂吗?神妖大战之后我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我不记得到底是谁杀了我,也不记得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不可能杀你。”流光艰难道。她沉睡了几千年,醒来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她曾经的确是神族的战神,手中沾染无数妖怪的鲜血,但她却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滥杀无辜的人。赤鱬大军是她同妖族的第一战,她胜了,却失去了陪伴她长大的狸奴。所有神族都在为胜利庆贺的时候她失魂落魄地抱着狸奴的尸首回到了驻地。她头一回如此茫然无措,就这么拖着狸奴找到了女娲。她问女娲,她到底应该怎么做?女娲沉默了一瞬后回答她:“这世间本无对错,对与错都在你的心里。你觉得什么是对照着做便是,有些信念本就需要无数人用鲜血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