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女娲的安抚下睡了一宿,醒来后狸奴和女娲都不在她身边了。“你……真的不记得了?”赤鱬有些错愕,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明明积攒了数年想要报复一个人,对方却告知你当初的事情他全忘了一样。他看着流光强忍痛苦却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然很难把这双眼睛同他那晚见到的联系起来。“不……不可能,我明明看到被我发现后,狸奴从你的怀里跳了出来。你们从来形影不离,除了你狸奴还会跟着谁呢……”“狸奴?”流光听到赤鱬有些错乱的话,渐渐睁大了眼睛,她想大声询问,却只能涩声道,“你确定你真的看到了狸奴?”赤鱬被她问的一愣,在流光不敢置信地目光中点了点头。流光眼睫微颤。“可是狸奴在白天同我一道上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啊……它是中了你们赤鱬大将军的烈焰斩死的,死的时候伤口处如烈火灼烧过一般,尸体还是我亲自抱回去的,这一点绝不可能有错。”流光道,“这件事绝非如此简单,说不定是有人变作我和同狸奴的样子故意在沼泽之中大开杀戒,只是这其中有些关卡我还没想明白。”一时间两人竟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赤鱬处于一种既想要相信流光却又不敢真的相信的状态中,想要杀她的手却下不去了,甚至还悄悄将紧缚的舌鬼齿暗地里松了一松。可是他答应了一个人要杀了她的,而且珠峰底下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他不杀她,也还有别人杀她。“你呢?你为何又会同穷奇搅和在一起?”流光觉得身上似乎轻松了一些,知道赤鱬此时心里有了些判断,于是问道。“穷奇?”赤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流光看,红色的眼眸闪着微光。“没想到那穷奇还有些手段,竟然能将你也从地底唤起。你先放开我,等我去杀了那穷奇,再同你仔细解释。”流光道。赤鱬手指轻轻一点,舌鬼齿悄然从流光身上撤离。流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暂时稳住了自己的神魂。正当她准备打坐恢复一些魂力的时候,忽然听到赤鱬的声音。“不是穷奇。放我出来的……不是穷奇。”极渊冥火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赤鱬发出一声闷哼向前扑倒,正好倒在了流光的肩上。流光来不及思考就看到他背后那一支燃着火焰的箭。那不是一般的火焰,那是来自极渊的冥火,传说可以这种火在极渊之地万年不灭。这火并没有从外面烧起,而是从箭伤处钻进了赤鱬的腹部,灼烧着他的妖丹。射箭的人一箭得手,几个飞跃就消失在了密集的舌鬼齿叶片之中。“阿泠!”流光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想把赤鱬扶起来,然后帮他取出箭来。可是赤鱬趴在她肩上一动不动,甚至还轻笑了一下。“流……光……没用的,这是极渊冥火……你就算拔出了箭……也无济于事。”他强忍着噬骨之痛,抬起头看着流光,目光复杂难明,“太短暂了……我们……明明分开了那么久……却只重逢了这么短……”流光眼中噙着水光,她已分辨不清自己内心的痛从何而来,她根本没有心,可是为什么此刻却如此之痛呢?数千年前的那一次相遇,她是个涉世未深的连妖怪都算不上的“生灵”,而他也不过是沼泽里趴着晒太阳的一尾小鱼,要不是他一直在快乐地唱着歌,她也就不会顺着歌声被引到他的身边了吧?如果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还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吗?“阿泠你别说了,我带你出去,我用金花给你疗伤,一定可以保住你的妖丹的!”流光将金簪上的金花扯下来贴到赤鱬受伤的腹部,却没有任何作用。赤鱬的气息越来越弱,流光握着他的手把魂力渡给他,可是他却像是个筛子一般根本承载不住他的魂力。冥火燃烧着妖丹,剧痛摄住了赤鱬的心神,他强忍着疼痛露出一抹堪称明艳的笑容:“流光……我死了……你会哭吗?”流光已经流下泪来,那虽然不是真正的泪水,却仍然沾满了她的脸颊。赤鱬颤抖的手抚上了她的侧脸,轻声呢喃:“原来我并不希望看到你哭啊……”年少时曾开过许多玩笑,那时流光还是个迷路的时候会流泪害怕的小哭包。后来她跟了灵笈后学了许多术法,时不时还要来林子里找他炫耀。他那时不敌流光,便气呼呼地回到沼泽里苦练,誓要有一天把流光揍哭才行。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最想看到的竟然也不是流光死在他面前,而是对着他懊悔地哭。可是真到了流光流泪的时候他却忽然心软了,原来他一直想要的也并不是这个,而是她能够永远像初遇时听到她唱歌之后那般开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