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北风吹开窗子,小赵青被冻醒了。她睁着眼睛哇哇大哭,母亲不在身边。小小的身体滚到了地上,她哭得更大声了,却没人能听到。又冷又饿,她开始抓住眼睛能看到的一切东西往嘴里送,发硬的干馒头,丢进垃圾桶的坏苹果、发霉的牛肉干……还有放在地上的染发膏……陈若君气愤归来,一推开门看到小小的女孩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手上脸上沾满了黑乎乎的膏状物体。她大叫一声,抱着女儿飞奔到医院。“误食大量染发剂,我们这小医院治不了,你得去市立医院”又转院。来回波折,坎坷不安。最终还是被巨额医药费难住了。雪上加霜,走投无路,只好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就按你们说的那样来吧”自此之后,她再也不信佛,不信上天,只愿相信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女儿的手术很顺利,一个礼拜后康复出院。那时,陈若君指着院子里的那棵梨树跟女儿千叮万嘱:“你要好好保护它,不许任何人伤害它,知道吗?”三岁的赵青似懂非懂。小小年纪不知愁,思念与难过转瞬即逝。她不知道那一个礼拜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父亲已经离世的事实。母亲说父亲出门远行了,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回来。到底有多久,她也不知道。chapte□□chapter32审讯无果,赵青被放出来。她红着眼睛走出警局,郑蓝站在门口正对面的大槐树下等她,一件黑色的机车皮夹克,黑色长裤,黑色皮靴,衬得他越发英俊高大。她不顾一切地穿过斑马线,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有我在,别怕”他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发,摸着她的后脑勺心疼地安慰着。赵青难过极了,仿佛忍了半个世纪的眼泪都在这一刻迸发出来。泪水濡湿了他里面穿的白色毛衣,深一块浅一块的。他小心护着她,吻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小孩。良久,她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慢慢平复了心情。抹掉了脸上的泪痕,买了些营养的粥和汤之类跟着郑蓝去了医院。一路上没说太多话,郑蓝也不忍心问她。陈若君还是没有醒过来,赵青的舅舅陈林俊在病房里守着,人很憔悴,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连站都站不稳。郑蓝让他先回去休息,医院里的事就先交给他。拎起水壶发现是空的,郑蓝又去外面打了一壶水回来,倒在杯子里晾好,翻出一盒红豆薏米粥递给赵青。“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她摇头:“我不饿”“不饿也得吃,身体最要紧”郑蓝用勺子挖起温热的粥,送到她嘴边。赵青只好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母亲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妈”赵青俯下身子替母亲掖了掖被角,挨着她的耳朵轻声唤道。没什么反应。她叹了口气坐在病床边捧着手里的粥,眼神低垂:“女儿不孝,让您受累了”她抬头看着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母亲继续说:“我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天塌下来有我陪您一起扛着”。手里的粥已经变凉,她只好又放回到桌子上。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她坐在这里跟母亲谈心,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从小没有父亲,赵青乖戾、叛逆,是个很不听话的小孩,没少让陈若君伤心难过。初中的时候因为同桌说她父亲可能早已死于那场事故,她二话不说揪着人家的头发就开始打,直把那女孩打得鼻青脸肿。高中住宿舍,两个月才回一趟家,也都是拿了生活费就迅速离开,陈若君想带她一起吃饭逛街都遭到拒绝。高考结束后填志愿。赵青选了离家最远的大学,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再后来,她懂事了,性格也慢慢和缓下来,却又不顾母亲的一再反对一个人跑到□□城闯荡。母女间的关系一度紧张,最后还是陈若君先低了头,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也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而已。值班护士进来做例行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陈若君身体状况并无大碍。“病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赵青站起来问。护士无奈地摇头:“这个我们也无法确定,得看病人自己了”。赵青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呢?护士走后,她继续坐在母亲床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想要用曾经的回忆唤醒她,却发现她们之间能说上来的共同回忆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