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止?”赵青想到母亲对梨树近乎痴狂的维护,想到每年腐烂在枝头的梨子,想到她为了一只梨子崩溃大哭不惜与人反目成仇,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一只手伸到头发里来回摸着头皮,不小心拽下几根发丝。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堆白骨到底是谁?又到底藏了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没有”赵青不得已撒了一个谎。张申审视着赵青,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可她的脸上更多的是疑惑,比他更深的疑惑。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他弯腰去捡,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地上,几根凌乱的发丝掉在灯光底下缠绕着,他顺手捡了起来握在手心。陈志和郑蓝去了医院,陈若君陷入选择性的昏迷,医生也束手无策。该来的还是来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二十年前的一场爆炸事故,彻底改变了十个家庭的命运,也彻底毁掉了陈若君得之不易的幸福家庭。那时候的她才二十来岁,年轻、漂亮。有一个待她很好的丈夫,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可爱女儿,一家三口过着简单又温馨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倒也很幸福。如果不是突然而来的晴天霹雳,这样幸福的日子还会一直持续。那一天她正在厨房准备午饭,女儿青青坐在院子里玩泥巴。天太冷燃气灶的火打了好几次都打不着,她只得翻抽屉找打火机准备生炉子。“咚咚咚”有人在敲门。她系着围裙出来看,来人是时任镇长朱利民。他面色铁青,因过于紧张脸部的肌肉都抽搐在一起,大冬天的额上却冒了不少汗。陈若君惊讶,什么风把镇长吹过来了。“出大事了!”镇长喘着粗气颤抖地说。“什么事?”陈若君心一沉,害怕起来。“厂车间爆炸……你男人在里面……消防队已经过来了……”镇长还没说完,陈若君已经吓懵了。她把三岁的女儿拜托给邻居照看,跟着镇长惊慌失措地赶到现场。很多人围在那里,消防兵进进出出,巨大的水柱投在那片冒着火光的废墟上,黑灰色的烟雾遮住了半边天。哭声、闹声、车轮轧过地面的轰隆声,一阵比一阵更加绝望。陈若君瘫在瓦砾堆上,叫着丈夫的名字,她在等待奇迹。不断有伤亡人员被担架抬出来。一个两个三个……第九个还差最后一个,陈若君的心越来越紧张,从来不信佛的她双手合十祈祷着“菩萨保佑,让他能够活着出来,我陈若君愿意折寿二十年,求菩萨保佑,求菩萨保佑……”她的祈祷并没有什么作用,直到那天的半夜,搜救队都没有找到赵树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陈若君不顾劝阻仍旧坐在冰冷的废墟上默默祈祷,身上落了冷霜,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她都不在乎,只要她的丈夫能够活着回来。第二天,第三天,最佳搜救时间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日子无比难熬。赵树生到底是生是死,没人知道。企官方发布的新闻里称:事故造成九人死亡,一人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陈若君怀疑搜救队的疏忽,她哭喊着求着人家。“别走啊,我丈夫还在里面呢,他一定还活着,你们走了他怎么办啊”可是搜救队带着搜救犬和生命探测仪寻遍了整个爆炸现场,都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所有人都放弃了,只剩下她还在期待,还在祈祷,等待奇迹的出现。一周后的一个晚上,镇长朱利民带着几个人来找陈若君。她抱着女儿坐在炕中央,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也不下去招待来人,任他们来来去去,看都不看一眼。“小陈啊,节哀顺变”朱利民站在炕前安慰着说。“他没有死,我为什么要节哀顺变?”陈若君瞪着泪眼反问。镇长一脸难堪,沉了沉低声道:“他的遗体找到了”。“什么?”陈若君崩溃。“您的丈夫赵树生的遗体我们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男人补充说,陈若君在报纸上见到过这个人,他是企的负责人之一郭振生。陈若君歇斯底里,哭声呼天抢地,怀里的小女儿被吓得跟着哭起来。等她实在哭不动了,才颤抖着问:“他现在在哪儿?”他们带着她去见了赵树生最后一面。三岁的赵青没能跟着去,也没能见上父亲的最后一面,她被留在家里独自睡着了。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哭累了也就困了也就睡了,梦里一切都不曾改变,她只知道父亲去上班了,她一直在等着,等着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