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带着秦氏与一众女子齐身跪拜下去,穆惜月却仍直直站在堂中。万大人正欲发作,抬头看了一眼,当即一惊而起。
为首的这女子面貌好生熟悉,仔细回想一下,确是当日乱葬岗中的那个少年。当日穆惜月一怒之下拔下发中玉簪,露出女子身份,万大人就猜测她是穆郡主,如今她换做女子打扮,虽着装素朴,然周身英气逼人,当下更确定无疑。
定了定心神,万大人重新坐下,习惯性将手伸向右侧的惊堂木,刚拿起来又轻轻放下了,和声问道:“下跪……下站者何人?敲击登闻鼓有何情由?”
“我姓穆,击鼓是为状告忠顺伯府长公子田荣,那田荣常年来欺压百姓,掠卖女子,逼良为娼,若女子家中有人不从便指使手下恶仆将人打伤,更有草菅人命之嫌疑。京郊芙蓉县女子吴氏素云,被田荣手下恶仆从家中强行带回田府的庄子,夺人清白后又转卖给落花巷石老爷,吴氏高洁,不愿沦为彼之玩物,竟被活活凌辱致死,更是被冠上“通奸”的身后恶名。现有苦主吴母秦氏,以及与吴氏同等遭遇的女子七人到堂,望大人能将田荣绳之以法!”
穆惜月一口气说完,将手中状纸高高捧起,旁边的主簿接过,递给了万大人。
万大人匆匆扫过,见诉纸上整整齐齐写了吴氏及另外几位女子的遭遇,条理清晰,几位女子众口一词,皆是声称被人强行买过来后送到了一处庄子,起先是服侍田荣,一两个月之后又被田荣带出去见客,以田府丫鬟的身份又被卖出去。长相好性格温顺的还能被卖进官宦或商贾人家,相貌平庸及不愿服从的就被卖去了秦楼楚馆之中。
万大人一个头两个大,陛下已经下旨令刑部放了田荣,若是自己又出来横插一杠没得吃力不讨好。想了想,说:“既是被带进了庄子,你们又怎知便就是田府的庄子,又如何确定卖你们的人就是田府的公子田荣?”
“他自己说的!是他自己说他是伯爵府的公子的!”
“对,他说让我们听他的话保管让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是的,他告诉我他叫田荣,别人也这么叫他!”
“……”
万大人听着面前几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顿觉头疼不已,心里暗暗骂道:“田荣这个蠢货,做这等事情还不知道手脚干净一些,竟然顶着自己的名号去为非作歹,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可想是这么想,总不能真去将那田荣骂一顿,思索再三,接着说道:“此事涉及勋贵之家,还需仔细查明,况且并无证据,单凭你们几个妇人一面之词尚且不足定罪,你们先且回去吧,本官将此事上报朝廷之后择日再审!”
说着便要退堂,穆惜月明白万祥此人处事圆滑,他这是缓兵之计,不能就此就给田荣定罪,定然要先拖住她们这头,再想办法给忠顺伯府通风报信。思索后大声说道:“万大人,这么多人都指证田荣,你不把被告传唤过来过堂审问吗?”
陛下刚下旨把田荣从刑部放回去,万大人此时当然不好又把他抓来京兆府衙,面对穆惜月的质问,他道:“本官自有考量,你等懂什么!”
穆惜月气极,正想出口讽刺那万大人一番,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大人,妾有证据!”
穆惜月回头望去,看一个女子身着浅碧色纱衫,头上戴着一顶帏帽,虽看不清面容,可看身量芊芊,俨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越过堂下的衙役,径直走上堂来,对着万大人俯身一拜,说:“大人,妾乃通政司副使家中姬妾孙氏,不便抛头露面,是以掩面而来,望大人勿怪。”
说话声音清脆而淡漠,穆惜月听出这就是前几日在法源寺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孙兰芳。
万祥此时自然顾不上这等细枝末节,一挥手,说:“既是通政司副使府上姬妾,到此处为何?”
“妾是来作证人的!刚才堂上穆姑娘状告田荣的因由妾已听过,妾可以作证这几位女子皆是被田荣拐卖而来的。妾也曾被田荣买回,关在庄子里三个月,后来是我家老爷见妾可怜才将妾赎了出来作了一侍婢进府伺候。”
万大人眉毛微微跳动,说道:“你又如何能证明买你的人就是那田荣?”
孙兰芳沉默半晌,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说:“妾有一物,是当日田荣相赠,此物田荣说自己多年不曾离身,大人可唤田府伺候田荣的婢女小厮过来一问便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