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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干(第1页)

很奇怪地,迪斯和西里斯的相处陷入了某种自然的,又略微脱离她把控的节奏。

西里斯似乎把那枚仿制的通讯铜币当作了他的读书笔记——又或者只是纯粹地在无聊中骚扰迪斯。他留下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保鲜魔咒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延长法医检验的周期”,“二十世纪了破获开膛手杰克的案件有什么意义”,“1967年版剑桥大学犯罪研究所的综述489页第七行有一处拼写错误”,以及“莱姆斯不想做饭所以晚餐是罐头豆子。”

有的时候,小猫头鹰会被召唤出来,停在原本属于帕拉斯的鸟架上,在迪斯的厨房岛台旁边播放鲍勃·马利,“莱姆斯需要一些轻松的音乐,”西里斯的声音夹杂在音乐和卢平的抗议声中传来,“你太紧绷了——伙计——”然后他大概是离开了房间,猫头鹰再也捕捉不到他的声音。

“抱歉,韦恩小姐。”卢平略带歉意地替自己的朋友道歉,“西里斯,他只是忍不住喜欢炫耀他的新发明。”

“放轻松,约翰,”迪斯安抚他,“谁会不喜欢鲍勃·马利呢?”

有的时候,当西里斯提出一个无法通过通讯解决的问题时,他们会在图书馆外面碰头。迪斯说:“解释你的想法。”然后她开始带着西里斯在圣詹姆士公园里绕圈。她在哥谭大学读书的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跟导师或学生在学校里一边走路,一边谈论这周的阅读主题。

当然,哥谭的公园并不是什么美妙的观光圣地。大多数时候,她会带着她的交谈对象在校园里打转,从主图书馆前面的草坪绕道后面的哲学楼,走过一个巨大的二层平台,到达法学院的咖啡馆,带一杯咖啡,再绕到法学院后面的小树林,从校园另一头走回主图书馆——不需要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通过行走的过程给思考带来新的刺激。

人不必对坐着凝视彼此,时刻观察对方的反应时,也更容易进行一些不着边际、与现实生活没有一点关联的对话。比如为什么要从罗马时期的文献开始探讨“犯罪”的定义——罗马法建立在排除一切“蛮荒”的基础上,如果将现代法律的源头视作罗马法的延伸,是不是给如今东西欧的分裂埋下了伏笔;犯罪与惩罚的辩证边界在哪里,如果法律存在之前不存在犯罪的话,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安全和利益伤害别人难道就可以免于惩罚;法律最终揭露的是人性必然的野蛮,还是一种文明契约的表征——如此之类,经典的学院派理论游戏。

西里斯是一个敏锐的思考者。就如所有聪明的学生一样,他抱怨所有学者的偏颇与不足——同时隐晦地抱怨迪斯选择的材料过于古板和过时:“我们确实还在讨论抓捕罪犯,建立受害者画像吧?为什么要从霍布斯开始读起——”“人类社会的政治性起源于权利的让渡——”“——让渡带来了国家机器必然的规训——巴拉——巴拉——告诉我这怎么帮助你确认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

迪斯感到印象深刻。她没有明确承认,但在布置书单的时候,她确实存了一把为难西里斯的心思——用一些深奥且遥远的法理话题难倒他,足以让活跃的精神远离现实的世界。这是迪斯自己常用的一种逃避方式。她没有想到西里斯可以就此与她争论——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触非魔法世界的政治哲学。

“一开始只是为了用一些巫师读不懂的麻瓜哲学激怒我的母亲。”西里斯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有的时候我被反锁在房间里,周围只有《花花公子》杂志和《人的境况》可看。”

他们沿着圣詹姆士湖,从西边走到东边,又从东边走到西边。他们聊完了当前学界对受害者分析过于侧重白人男性的个案研究,话题便走向如何让侧写方法论适应巫师社会。迪斯开始给西里斯讲述塞勒姆审判的历史——最开始的指控源自塞勒姆教区的一位牧师,三个女孩被指认为女巫,使牧师的两个女儿换上疯癫的疾病——她们跟真正女巫唯一的共同点是不在礼拜日参加礼拜。

对女人们不洁、离群、与魔鬼勾结的指控在教区中如传染病般蔓延,直到第一批“清洗者”——从欧洲逃亡而来的罪犯和黑巫师,混在地方法官派来的执法者中,享受着自己摆弄普通人命运的权力,并带领虔诚而歇斯底里的清教徒们抓捕真正的巫师。

在那场永远被记载在新大陆司法史的审判上,二十个被指控的人中,只有两位真正的女巫。她们有着再清教徒不过的名字:“仁慈(Mercy)”和“拯救(Deliverance)”。她们出生在当地的家庭,满月时就接受洗礼,每天祷告三次,从不饮酒作乐,唯一听过的音乐是赞美诗。“仁慈”是教区牧师女儿阿比盖尔的女仆,而“拯救”嫁给了一位虔诚的丈夫,她和她怀孕的女儿一起站上了被告席——那个时候巫师的生活与非魔法世界并未分割,人与人之间没有本质区别。

西里斯听着这些,面上带着一丝酸楚的快意,“别让我母亲听到这些。她认为‘最古老神圣的布莱克家族’从时间之前就开始存在。”

“大多数的‘纯血’家族族谱只能被追溯到中世纪末期——也就是女巫审判开始流行的时候。因为在那之前,巫师并不会那样严格地将自己与非魔法人士区别开来,与普通人的结合是必然的。”迪斯说,“这几乎是魔法史学界里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是人们很少谈论这个,大概是因为所有相关的研究都无法出版,或者是相关的研究者突然得到了一大笔钱财,从此决定在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定居,从此再也不碰一本书。”

“现在想起来,非常确定我家有一笔用来贿赂的基金。”西里斯干巴巴地说。

“美国魔法国会最初成立的动机,是因为北美的巫师们意识到他们需要建立执法力量,约束不受控制的‘清洗者’。被带上火刑架的女巫可以用魔法保护自己,但普通人却没有那么幸运。最初的十二傲罗有一种朴素的正义:无论是否拥有魔法,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他人者都需要接受惩罚。他们要保护的对象不仅仅是女巫,抓捕的罪犯也不仅仅是巫师。但这种初衷最终演化成了魔法和非魔法社会的分裂。”

西里斯看向她,“你的重点是?”

“重点是:巫师也好,非魔法人士也罢,人为了某种目的伤害他人——这种行为源自他们的软弱,而非强大。你接触的案子足够多,就会发现让人软弱的东西大多千篇一律。巫师与普通人一样渴望无聊的东西——金钱、权力、名声、欲望。即使曾经让黑色恐怖笼罩英格兰的黑巫师也不能免俗。”

“你刚刚是不是在评论伏地魔很无聊?”

“作为一个罪犯,他几乎没有不可预测之处。”迪斯这么说着,神色却并不轻松,“作为一个统治者,他的恐怖在于强大的号召力和行动力。伏地魔的欲望并不特殊,因此才有那么多人响应他的欲望——麻烦之处在于,即使你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无法阻止。”

他们不说话了。西里斯将目光投向圣詹姆士湖,湖水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浮冰之间偶然露出空隙,流动的湖水泛着粼光,与天空交映在一起,呈现出灰蓝色。几只鸭子挤在湖边的浅滩上,在一束橘色的阳光下清理着羽毛。

“无法阻止。”他默默地重复,“即使是你也没有办法?”

迪斯看向他,“我不知道应该感到受宠若惊还是诚惶诚恐,你居然认为我有能力做到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也做不到的事。”

“他真的做不到吗?”西里斯的眼神放空,望着那几只鸭子,像无名的幽灵通过他身体开口说话。

“没有人能够单枪匹马地赢得战争。”迪斯简单地说。她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走这边——”

西里斯没有拒绝,下意识地跟着迪斯行走。他们离开公园的绿地,沿着主干道,走向特拉法克广场。当他们拐过街角,看到威尔逊纪念碑高耸的尖端时,远处响起了大本钟模糊的钟声。周日中午的伦敦市中心并不繁忙,街上大多是游客以及衣着得体、刚刚参加完礼拜的家庭。迪斯带着他一路走到查令十字路口。他们离开河岸街的主干道,往泰晤士河的方向一路下行,穿过一个由十九世纪河道改造的地下通道,再回到地面,从高大建筑中间挤出,进入一段碎石铺就的小道。伦敦过去的幽灵在这些石路上层层堆积,十二世纪的马车踩在十九世纪的石子上。

在小道的某一处,西里斯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打量四周,“我们这是在往哪走?”

迪斯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非常糟糕的警惕性,实习生。如果我是个食死徒,你现在已经死了一百遍了。”

“三个星期前,我还认为自己会永远被困在阿兹卡班,但我现在站在这里。”西里斯笑了,“你有你的秘密。但我相信你,这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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