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羯目光一凝,问道:“在哪儿?”
“厨房。”杨舒沁弓着身子,松开一只手往身后随便指了指。
鬼羯道了声“多谢郡主”,握着腰间钢刀从她身边绕过,飞快奔去。
林汐之想着各种办法给楚逍止血,但终究缺乏经验,她能做的最有用的便是按住他手心的伤口,等待血的凝结。
她坐在地上,衣裙裘衣沾湿了大片,裙摆上皆是楚逍的血,身上亦觉冰冷,此时楚逍的手是热的,淌出来的血她甚至觉得有些烫。
鬼羯赶来时惊得定在了门边,“这……王妃……主上他……”
“我不知道他是中毒还是中邪,总之你先拿衣裳来给他换上,再把他搀回屋里去,不然他会冻死的,你就没有主上了。”
鬼羯点着头退了一步,飞快往回跑,杨舒沁回到廊下正好看着他往寝殿奔去,随后进了屋。
灶中柴火已尽熄,厨房冷得如冰窖一般,她双手交错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步步皆小心翼翼,走到林汐之身边蹲下,地面上的水已全然成了一层冰,踩在脚下几欲滑倒。
“嫂嫂……这好像是媚药……”
林汐之亦是瞪大了眼睛,“媚药?!”虽无甚作用,她还是赶忙将楚逍湿透冰凉的衣襟掩上,“誉王府怎会有媚药?!”
“府里定有细作,表哥先前与我说过,‘隔墙有耳’。”杨舒沁低声说道。
林汐之想起了慎王府安插在归棠院里的小厮,“我知道了,你那么早过来,也是他撺掇你的是不是?”
“他?”杨舒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萌生的疑问如撞上了厚冰,无法破出又蜷回心上,一点点生长,挠得心痒,她蹙眉盯着林汐之,执着的眼神是极想要一个答案。
林汐之正要开口细说,楚逍忽然闷哼了一声,似有剧痛在他的身体里窜起,他整个人后仰着,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握着林汐之的手用力收紧又颤着松开,眉眼拧在一起。
林汐之伸直了一双手臂,才堪堪抱住他,如哄孩子般拍着他发出嘘嘘声,杨舒沁忽然觉得这细作似乎有一大功。
“郡主,他以前会这样吗?”林汐之蒙蒙地依旧想着心里那个异变的想法,毕竟人人都说楚逍小时候是皇子中最懂事的,不知怎的才成了如今模样。
杨舒沁用力摇了摇头,一张灵动的脸水灵灵地晃成了虚影,“不不不,从未如此。”她是极怕林汐之误以为楚逍是大清早喝多了。
林汐之心想大概真是媚药,鬼羯回来后两个姑娘退到了廊下,林汐之身上亦是沾湿了大片,杨舒沁让她回去换身衣裳,她才想起自己为何觉得冷。
她掂量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大想离开,杨舒沁会了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抱了许久的银狐大氅,她松开一只手,抽掉了林汐之裘衣上的系绳,从她颈后将赤色的裘衣整件拽了下来,随手放在地上。
“那你穿上表哥的衣裳,有些大,但暖和要紧,我是不愿脱我的衣裳给你的。”杨舒沁将楚逍的大氅抖开披在林汐之身上,系好后颇满意,得意洋洋地将两侧捋顺,捡起林汐之的赤狐裘衣,找来了婢女拿走。
鬼羯将楚逍一侧手臂架在自己肩上,两人一步步出来,楚逍头发里几乎凝满了冰,一簇簇生硬地垂在一侧。
“快回屋里去,再把火盆端来”林汐之眼睫上的泪花凝成了细细的霜,扑闪扑闪着毫不自知。
鬼羯看了一愣,不知该不该过问,望向杨舒沁,杨舒沁抿嘴笑着,眼珠转了转。
他不大明白,心想还是赶紧将楚逍带回去,架着楚逍往寝殿走,林汐之跟在他们身后,宽大的狐氅拖在地上。
杨舒沁观察着林汐之,心中欣喜窜到了脚上,蹦蹦跳跳。
申时三刻,大雪纷飞,寒风穿过花窗钻进房中,罗帐轻摆,暗香舒卷,楚逍醒在自己床上,只是整个人横向躺着,头发散开垂放在床边拖到地上。
他爬起来时撑到了手心的伤口,他想起自己将林汐之按倒在地上的情景,林汐之挣不脱,便只能哭泣,呜咽的哭声使他醒转,他硬撑着起身,砸了瓦罐拾起了碎片,重重划开了自己的手,痛觉能让他清醒。
他抬起头发现林汐之靠着床沿坐在地上睡着,耷拉着脑袋,一支坠着串珠的花丝蝶钗双翅颤动,几串南珠悬空轻摆。
宽大的狐氅将她娇小的身子盖得仿佛根本不存在,面前火盆烧得正旺,发出一阵噼啪声,火钳从林汐之手里松脱,落在她身边。
他坐起来后发现自己已换了衣裳,下床将林汐之身上的狐氅解开,轻轻抱起她,放在床上,拉起被褥给她掩好。
林汐之翻了个身,沉沉睡着,身上的衣裙已自己烤干,连着血迹也已干透。因早起而来的困倦使她全然不知楚逍抓起大氅离开,也不知他特地抱来了炽燎放在她身边。
“大猫和小猫……”
炽燎叫唤了几声,楚逍对着它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它便钻在林汐之身旁,窝进锦衾里,咕噜噜地搓起脸来。
楚逍给它蓄了满满一盘的鱼干放在床边地面上,拍了一下它的脑袋,“好好陪着你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