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也并非真的完全铁石心肠。听他这么说有几分道理,也就默认下来。
就在此时,何欢开口道:“不如我与姬兄前去察看,胡兄与香帅留在此处。”
胡铁花自然无不可。他现在心中所想,唯有救人而已。只是不免好奇:“你是有什么识别骗子手段的方法吗?”
何欢犹豫片刻,肯定道:“是有一些。”
他与姬冰雁一同上前。在看到被绑在木架上、直面沙漠毒辣阳光、已经难以分辨最初模样的两人时,饶是姬冰雁也有一瞬的动容——或许,这模样让他想起了石驼。他正欲上前,就被一只纤长的手阻止了动作。
“有些不对劲。”何欢冷静的声音响起。
姬冰雁闻言,驻足不前,来回打量,又问道:“有何问题?”
何欢思忖后道:“姬兄请看,这方圆百里既无人烟,也无行动踪迹。如这两人真的是被捆在此处暴晒,那么时间定然已超过两个时辰。纵使再高强的身体素质,此时也应该呈现过度失水、昏迷症状,又怎么还会有力气不住呻吟呢?”
“或许是疼痛难耐,又或者濒死之际,醒转过来,发出呻吟求救。”
“沙漠如此之大,想要一波人马凑巧碰上两个被害之人,这两人又凑巧在濒死之际发出呻吟,实在不易。这般巧合,不得不防。”
姬冰雁点头:“你说的不错,可如果他们是长期在沙漠中生存的人,已经习惯了沙漠的气候,自身所需要水分已经低于常人呢?沙漠虽大,但遇害之人绝对不少。正如江湖之大,楚留香还能凑巧碰见胡铁花,你能碰见他们二人一般,凑巧碰见,也没那么罕见。”
他并非是真的在为这两人考虑。正相反,相比于胡铁花和楚留香,他实则不曾将两条人命放在心上。这般问话,似乎也只是为了向何欢问话而已。
何欢仍然很有耐心道:“不错,的确有这种可能。然而将他们绑在此处暴晒之人,在此之前也不会让他们喝饱水再受缚。因此他们忍饥受渴的时间应该远不止两个时辰。此外,我所学功法独特,以蕴养医理为主,可以更准确把握附近之人状态。我能感觉到这两人身体中生机依旧。不管如何,请姬兄保持警惕,我们再上前一观。”
姬冰雁默然。他心中想:原来如此,那一开始说你的功法不就得了,真是婆妈……不过,也不算坏事。
然而就算何欢最开始说自己的功法如何如何,他也会找各种问题反驳回去的。他便是这样的人,这点连胡铁花都知道。
远处,传来胡铁花大喊的声音:“你们发现了什么?怎么还不去救人?”
何欢闻言失笑。
姬冰雁神情也缓和些:“他……一向如此。”
何欢诚恳道:“古道热肠,惹人钦佩。”
姬冰雁有些讶异:“楚留香说你对他有些意见,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何欢笑道:“胡兄人不坏,只是对待感情上的态度令我难以认同罢了,这并不冲突。”
“如果你有妹妹,绝不会将她交给这样的浪子,是也不是?”
何欢笑而不语。
姬冰雁短短数语,就已经将何欢与胡铁花的矛盾、楚留香心中所想全然摸透,甚至反过来试探何欢的意思。虽说嘴巴毒些,此人心计的确过人,对待朋友也是一片赤忱。
待到那两人前,何欢把住他们脉搏,才漫不经心般道:“人的心,只有自己摸透,顺心而为。从没有将谁交予谁的道理。”
哦,更加难缠的一种兄长。姬冰雁心中了然。
这两人看似在救人,实则都没有救人的心思,慢悠悠在把脉、试探,做些面子功夫糊弄远方看不见的胡铁花。
饶是伪装成受难者的这两人再能忍耐,也挨不住在忍耐许久、已经看到希望后被他们磨蹭到失望。
其中一人不免揣测:他们到底是已经看穿这计谋,又或是只是单纯的慢?
在这无限拉长的时间之中,何欢好似无意拽下的易容,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真是好精巧的易容功夫,差些就没看出来呢。”何欢如是感叹道。
姬冰雁:“……”
那两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伪装之人想要暴起,却被自己绑好的绳子和姬冰雁何欢二人毫无破绽的禁锢束缚,只得以眼作刀相替,恨恨凌迟何欢。
“你以为,识破这一桩事就是结束了吗?”对方声音嘶砺沙哑,阴恻恻笑道,“只要你还打算与她作对,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敌人在后面等着你。”
“沙漠中的毒蜥、空中的猎鹰、所经过的每一片绿洲、每一个水源。每一个大漠的夜晚,你们都该小心。”
言毕,这人自知手段用尽,用力咬破藏在后槽牙的毒药,服毒自尽。
“你没有发现他们藏着的毒囊么?”早已卸掉对方下巴的姬冰雁皱眉。
“我不想杀他,却也不希望他活着做恶人走狗去残害下一个人。”何欢道。
“你已经知道这样做的人是谁了?”姬冰雁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