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答应他前去山上治病,不过是想借由此事跟他互不相欠,与他再无瓜葛。
他天性聪慧,有着旁人没有的洞察力,从前他不是不懂楚明熙的心思,只是他那时候并不在意她,便也没费心神去猜度她是如何想的。
而今他愿意去猜想她的想法,可每回都被她伤得心痛不已。
他闭上晦暗的眸子,随即又睁开双眼颔首道:“好,一切听你的。”
无论怎样,好歹已说服明熙接受陆神医的医治,跨出这一步,明熙的心病才有望治好,旁的他便不该再去在意。
如此……也好。
楚明熙朝他行过一礼,转身登上马车。
车轮咯噔咯噔地发出响声,李泰见楚明熙一行人已先行离开,来到容玘跟前,低声提醒道:“殿下,该回去了。”
容玘神色茫然地瞥向他,抬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了两下,李泰看到他手伸错了地方,忙靠近些将他扶稳。
叶林勒住缰绳的动作一顿,总觉着容玘的样子瞧着比平日狼狈了许多,打量容玘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疑惑。
想起楚明熙她们坐的马车已跑得有些远了,他不及再作耽搁,压下心中的不解,提起缰绳,马匹飞速追了上去。
马车很快驶离,叶林骑马跟上,而后消失在一片午后的阳光之中,只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
***
楚明熙一行人回了京城,用了几日在城中安顿好一切,见诸事安排妥当,楚明熙才去了郊外的浮玉山找陆神医医病。
陆神医前些日子便从容玘和徒弟的口中得知楚明熙怕黑,他自己鲜少下山走动,却也深知浮玉山不是寻常人能爬的山,想着叫楚明熙上山下山寻他医治终是不妥,到时候别弄得她怕黑之症没被治好,反倒连累她的病情愈发严重,便破例空出一间屋子,命徒弟将屋子收拾干净了让楚明熙住下。
山上的屋子统共就那么几间,除却陆神医师徒二人自己住的还有楚明熙住的那间屋子,余下的两间屋子便是陆神医师徒二人用来堆放药材和摆放医书的,实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供人下榻,忍冬他们几人便只好在山脚下另外赁了一栋宅子居住。
自己爬过浮玉山,方才明白外头的传闻没有丝毫的夸张,楚明熙深知这座山不好爬,心中再如何不舍跟惠昭分开,到底还是忍痛与孩子道了别,无论惠昭如何撒娇表示不愿跟她分开,总不肯让惠昭上山来见她,同时还不忘劝说石竹和忍冬二人也不必山上来看望她,只留在山下用心看顾好惠昭便可。
一行人中,唯有叶林身子骨最强健,且难得的是身上还会些功夫,叶林便每隔几日就会来山上跟楚明熙见上一面,与她道明惠昭她们几人的近况,顺道再瞧瞧楚明熙在山上过得好不好,间或还会给她带来一些她素日里爱吃的吃食或其他所需用物,家中的几个女眷倒也因此少了些牵挂。
上山的次数多了,叶林跟前来看望陆神医的容玘偶遇过几回,只是两人交情仍是寻常,纵然是碰巧遇见了,也只是彼此略微颔首一下便又擦身而过,从不曾停下来交谈几句。
近来容玘的眼睛愈发模糊不清,只是他早前便许诺过陆神医当他的药人,便依旧按着约定的日子上山来见陆神医。
这日来到浮玉山,行至半山腰时,容玘眼前忽而一阵发黑,脚下一个没站稳,重重跌了一脚,整个人收势不住,直直地朝下滑去。
一旁的李泰吓得魂飞魄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飞身过去死死抓住容玘才没让他继续往下滑。
容玘这一跤跌得极重,袖口处沾上一大块黑糊糊的泥巴,满地的碎石和枯枝将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衣裳划破,脸颊上和脖颈处亦不能幸免,生生被划出好几道红痕,看着尤为骇人。
李泰脸色苍白如纸:“殿下,您伤着哪儿了?”
视线落在容玘的左腿上时,他心头猛地一缩,睁大双眼惊恐地望着容玘那已被血水浸透的裤脚。
李泰赶紧蹲下,伸手将裤管卷起,露出裤管下血肉模糊的一片,他细想片刻,不记得曾在这座山上见到过小溪,只得将就行事,掏出干帕子一点点抹掉容玘伤口处的血迹,随后又问容玘要了块干净帕子替他包扎好伤口。
“殿下,您莫急,卑职这便背您下山。”
容玘咬牙撑起尚可行动的右脚,摇了摇头。
只动弹了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他的额头上和脊背处便疼得沁出一身汗。
李泰服侍他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形容憔悴,连站都站不稳当,更何况是爬山。
殿下这是伤了左脚,连右脚也不想要了么?
他心下着急,也顾不上是否失礼了,只大声吼道:“殿下,您都伤成这样了,难道还要再硬撑么?”
容玘抬头望了眼山顶处,敛去眼里的失落:“孤只是想看一眼明熙。”
第78章第柒拾捌章体会
李泰急得满头是汗:“殿下,您纵然再挂念楚大夫,也不急在这一时哪。这浮玉山咱前前后后都来了多回,也并非每回都能赶巧遇见楚大夫。总归楚大夫近来都住在山上,哪日想要见她都能见得,您便是想要见她,好歹也等您腿脚好些了再去看她,成么?”
容玘久久不语,李泰明白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动他,便又想了个折衷的法子,“殿下,要不您且坐在此处稍等卑职片刻,卑职这就去山上瞧瞧楚大夫过得如何。”
见容玘神色有些松动,李泰忙又继续找补道,“殿下,您伤了腿脚,哪怕强撑着上山,待咱到了山上,恐怕时辰也不早了,楚大夫多半已歇下,咱总不好扰了楚大夫歇息罢,不若就让卑职一个人去罢,一来一回地总归要快一些。”
容玘微微颔首:“如此也好。”
李泰巴不得听到这话,见自家主子允了此事,便扶着容玘坐在一旁的石阶上,也不敢多耽搁,抬脚便朝山顶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