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可他听到战场上魔修的欢呼声,如同他的落在世间的万千锚点,把破碎的几乎要自毁的神魂,重新凝聚了起来。
殷无极用手按住尤带温热的右胸口,那里的心脏还没有冷却,还在跳动。
头颅中近乎尖锐的疼痛,让他蹙起眉,近乎隐忍地咬住了牙关,却是笑了。
“等一等,再等一等吧,我还没有到该去死的时候。”
玄袍的魔君微微合起眼眸,心中低喃道。
“天命啊,再借我一点岁月吧。”
第96章上兵伐交
这一战从深秋开始,转眼入冬,雪覆微茫山。
在北渊洲对道门开战后,殷无极单方面与谢衍断了联系。儒道哪怕暂时被排除在战局之外,但毕竟还是仙门,战争时期,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极是复杂,要断就要断的干净。
谢衍恢复圣位后,就不再卜卦问天。
九天之谪仙,哪里还会向天道称臣?他迟早要再杀上天路,所以便不能再借助天道的力量。而天道也忌惮他万分,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哪里会再予他提示?
中临洲被战火包夹,却因为谢衍的存在,魔与道都不肯招惹圣人,于是默契地绕开了儒道,也让中洲免遭战火,保持中立。
而这中立只是暂时的。
战争开始一月以后,凛冬已至。魔洲的大军雄踞五城,已打下东洲半壁江山,最近正休养生息,与以清净山为圆心辐射的仙道联盟势力遥遥对峙。
哪怕高阶修士不畏天险,却又疑心对方会利用极端天气,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如不战,等到来年开春再说。
就在这战争的间隙中,一封来自北渊洲的拜帖递到了微茫山。
谢衍正于静室抚琴,一曲未罢,无人敢打扰。
风飘凌手中拿着魔宫拜帖,正徘徊于门外,犹豫着是否敲门。
近日,师尊除却重新整合儒道势力之外,并未对这场来的又急又快的战争发表任何评论,也不见其他动作,引得中临洲猜测频频。
而百家宗主几乎都来单独拜见圣人,与他长谈过,对自己的任务心里有数。但单个的任务是接到了,圣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也看不出所以然,只得相信“圣人此举必有深意”。
风飘凌见香已经烧尽,琴声初歇。于是身着靛蓝色儒袍的青年立即敲门入内,行过陈列古玩的架子,清风拂过帘幕,室内最深处,便是一袭白衣如雪,跪坐于琴台之前的圣人。
“师尊,是魔门军师陆机的拜帖。”他敛袖低眉,说道:“魔宫来使还未走,等您回复。”
谢衍起身,长发束冠,白色儒衫上隐有银边梅花的暗绣。
他徐徐走到风飘凌身边,接过拜帖,翻开看了一遍,便是神机书生遒劲有力的字体。
“北渊想要与我会面。”谢衍看着那张拜帖,淡淡然地道:“如果我愿意见他,魔宫丞相陆机会代表魔君,亲至微茫山,与我谈判。”
“我们并未涉入这场战争,他想与您谈什么?”风飘凌听闻陆机的名字,见到师尊的神情颇有些微妙,于是试探道:“您化名谢景行时,与他也有些交情?”
“那些小家伙说的?”谢衍并未在意他的试探,而是施施然提起笔,沾了墨,铺开仙门用于正式公文的卷轴,思索片刻便落笔。
“弟子意外知晓……”风飘凌顿了一下,道:“我已经让他们闭紧嘴,不要出去胡说八道。”
“无妨,也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的。前些日子的仙门大比中,因为别崖的关系,我与陆先生各自掩藏身份,以白身交游,的确相谈甚欢。今日他想要见我,我也大抵猜出他想做什么。”
“那师尊是打算见他?”
“见,为何不见?”谢衍笔走龙蛇,转眼就写好回复,将卷轴晾干后合起,交给风飘凌,道:“去用印,回复魔宫使者,吾在微茫山恭候陆先生。”
风飘凌拿着卷轴,只觉得烫手,他有些不理解谢衍的思维,于是沉声问道:“师尊到底是打算……”
“我在等,魔门与道门,到底谁会先来找我。”谢衍悠悠然地将方才写字时略略向上翻的长袖,从手腕上捋下。
“结果不出我所料,还是他看的更长远一些。别崖原来是等在这里算计我呢。”谢衍低笑一声,说不上是笑还是怒,“今日,神机书生摆出一副敬重姿态,口口声声要前来恭贺圣人,还不是借着我给道门施压?”
哪怕谢衍看上去只是个清瘦的白衣书生,却总有种如虹的气势,让人会忽视掉一切与“弱”有关的特征,只觉他积威极强,无人可小觑。
“施压?原来如此,陆机他……”风飘凌若有所思。
“先去回复魔宫,然后把游之、相卿叫到我的书房。”谢衍轻笑一声,见风飘凌紧蹙的眉头,淡淡道:“慌什么,为师在。”
只是一句话,风飘凌深锁的眉头便舒展了,他笑着向他一揖:“师尊通天彻地,无所不能,我倒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