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的神情如同大雪冰封,无喜无怒,唯有赤色的瞳孔映照颠倒的天地。
他的言语却比剑还锋利,从根子击溃他的道。
“谁人不困在这天地樊笼?这数千年的仙魔大战,不过是人相戮的惨剧。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下都是它的斗兽场。是天道告诉你,塑造了你的道,要你惩恶扬善——可他又告诉你,仙者为善,而魔为恶。”
“而世间善恶,又岂能以道区分?”
“够了,不要再说——”了空双手猛地合起,佛光照向魔修,让他们不得不退避。
有些甚至要抵挡不住,被碾为灰烬,却被殷无极横剑一拂,战场上漆黑的魔火冲天,化为魔君护佑臣民的屏障。
“你们问我,为何犯你仙道?”
这些话,殷无极一直都锁在心中,无人能懂他高居帝位的寂寞千秋,如今,却在他也将作古之前,尽数说了出来。
“那自然是因为,不服!”
“我要打穿你们的千年盛世的浮华表象,碾碎你们那数千年不改的自负自傲,将这仙者为尊,魔者为卑的规则,全部砸碎!”
“若是仙门从根子上就腐烂,我便把这座早已被蛀空的大厦全部推倒一遍,也不枉我,曾为圣人之弟子!”
殷无极抹过剑身,只是剑锋一挑,便是掀起摧天毁地的魔气巨浪。
山河崩,天地裂。万物皆倒伏!
“天地同悲——”
天底下,能接住他这一式天地同悲的,绝不超过三人!
而如今,圣人兵解,道祖远游,佛宗隐世!
谁能拦他,谁能拦他!
而挡在他面前,也挡在这座城面前的,是佛修的肉。身。那顽固的和尚,依旧金刚怒目,双手合十,如同一座巍然不倒的雕像。
“了空,作为对手,我正视你,所以我会将过往仇怨尽数报之!”殷无极道:“接我一剑!”
“我若还站着,你便不能跨过一步!”了空再握禅杖,刺向殷无极的心脏处,正面迎上这天地同悲的剑气。
若他能够带着魔道的帝君下地狱,便是他这一生,至高的荣耀。
而他剑破万法,却并非浪得虚名。
他泛着寒气的无涯剑穿过了空大师的胸膛,却是丝毫也未停歇,在他的佛心处重重一搅,魔气侵入他千锤百炼的金刚不坏体,顿时犹如龟裂,爬满了红色的纹路。
“除魔!除魔!除魔——”了空的身上不断地浮现出金色的纹路,似乎要抵抗魔气的侵蚀。“吾一生除魔,天道将会铭记我的功德!我将以功德成圣!”
可是魔君的剑意刺透了他的肺腑,魔气蔓延入四肢百骸,烧尽他的佛体神魂。
“功德成圣?只会破坏,不会建树的人,怎能为圣?”殷无极淡淡道。
“魔君该死!”老和尚仍然双目圆睁,刚厉至极。“圣人有你这样的孽徒,是他此生最大的污点,悔当年不杀你——”
“除魔,除魔——”
“一生执念为除魔,最后却为魔所灭,何等讽刺的一生。”
殷无极不欲放过他,无涯剑光芒大盛,一剑横扫,直接洞穿了他修炼至今的佛心。剑未收势,又将其身体劈为两段,金刚不坏之体碎裂成光芒,随风化去。
渡劫大能消逝,竟是连灰也未留下。
而天地同悲的剑气,在杀死了空之后,竟然毫无颓势,犹如天河倒灌,倾泻而下。
城中凡人已经撤出,他便再无顾忌,本是钟灵毓秀的仙门城池,魔气几乎瞬间焚烧了持光城,让那曾奏响梵音的城几乎沦为死地。
“了空师叔!”城楼上的佛修见到此景,目眦欲裂,悲怆道:“师叔被魔杀死,我等与之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而殷无极哪会管这些修为低于他的蝼蚁之辈,他右手握着剑柄,左手覆着面,微微垂头,长发在空中飞散,在震天杀声中久久地静默。
佛修的血,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杀戮欲望。
魔之血在沸腾,原本被他束缚住的心魔再度不安分起来,魔气在他四肢百骸流淌着,让他好似下一瞬就能化身杀神修罗。
殷无极的赤瞳中浮动着暴戾残虐的光,那种近乎漠视一切的冰冷疯狂,与平日的帝尊全然不同。
更加危险,更加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