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分外?静默,时间也恍若凝滞。
屈慈一直知道崔迎之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这样的性情在失忆后也没产生什么变化。
过去她心中总是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线,将不同的人分门别?类划分得清清楚楚。他?不知晓店主与她具体关系如何,但若没能相熟亲近到一定程度,崔迎之是绝不会三更半夜开口?麻烦人家的。以她这样的性子?,更不可能在深夜自己下厨或是出门觅食。到头?来便大?概率只会满不在乎地忍受着脾胃的空荡浑浑噩噩入睡。
白日里瞧见崔迎之的第一眼,他?便察觉了——崔迎之本就瘦削,可如今的身形比原先更为单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没人关照着,自己也不上?心,又不肯好好吃饭。
明明先前好不容易才?长了点肉。
屈慈又一次想:
刘向生着实该死?。
可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将心头?错杂的情绪压下,摘出其中最干净热烈的部?分,将唯一最主要的缘由脱出,回应崔迎之:
“可是我想见你。”
没有再用其他?任何事由作借口?,意料之外?的直白。
直白得崔迎之有点儿无处是从。
她怔愣几?息,垂下眼睫,避开屈慈的目光,回身把油纸包放在案上?,和那插着白花的瓷瓶摆在一道。
依旧用着不冷不淡的口?吻说:“见过了,满意了?可以走了吧?”
“来者是客,又是深夜冒雨赶至,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也知道是深夜啊。”崔迎之回头?睨了他?一眼。
她不是多讲究的人,对男女大?防看得也并不重,更不在乎所?谓清白名声。可是这样三更半夜,一个陌生男人来敲她窗子?,她没把人打一顿丢出去,反而和人在这儿站着聊了半晌,已然是给足了脸面用尽了耐心了。
“其实我本来也不想走窗的,但是楼下门锁了。整栋楼只有你这间房的火烛亮着,我知道你没睡。”屈慈避重就轻。
这根本就不是她睡没睡的问?题。
崔迎之烦躁地转过身,走近窗前,猛地一把拽住屈慈的领口?,将他?上?半身拉下。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出乎屈慈的意料,他?一把扶住窗框,稳住身形,仍没有进门,还险些从窗台上?摔下。
现?有的记忆里,崔迎之没跟人靠得那么近过。
冲动在一瞬间打破了理智的藩篱,此刻显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顾忌其他?。
她跟屈慈四目相对着,鼻尖仿佛都要抵在一块儿,呼吸交错,近可相闻,周遭却?没有半分暧昧的氛围。
被阴云掩盖的漫天星河似乎藏匿在她的眼底,闪着夺目的烁光。
崔迎之用着一如那日荒山相遇时,作壁上?观的冷淡语调,仿若他?们之间真的只是陌生人,对他?说:
“屈郎君。我想我先前是不是没同你说清楚。”
“别?缠着我,我现?在跟你不熟。”
带刺的话语,轻飘飘的语调。
屈慈看着她吐露冷漠字眼的唇瓣开合。
记忆里温软的唇舌近在眼前,亲昵的抚触,纵情的欢愉仿若发生在昨夜而非不知多少日月之前。
他?突然说:“抱歉。”
抱歉?
崔迎之以为屈慈是在为先前的事情道歉,正想说就算道歉也没用。
下一瞬,后颈被掌住,下颚被迫抬起,冰凉的双唇相贴,未合上?的眼中,崔迎之看见了情与欲的沟壑。
月光不知何时钻过云隙,越过窗台,洒落在屈慈身上?,清泠泠一片,他?背着光,仿若月下花影,艳丽,破碎,转瞬即逝。
崔迎之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这张惑人心神的脸,又或许是因为她的确对屈慈生不出什么防备的念头?。她没有推开,亦没有反抗。
只是张口?。
而后,恶狠狠地咬住。
腥甜在口?中蔓延,屈慈眉头都没皱一下。
唇齿交缠,争锋相对,持续良久,谁也不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