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叔山寻的夫人是不是来送过庚帖?”
“那是大郎的。后来椒椒迟迟不给回复,这事也就无人再提了,不然,我明日登门平野郡王府,去找一找——”
“父亲,母亲,是在为女儿操心么?”
郑远持和李砚卿一惊,转头看见回廊转角处,郑来仪独自一人站在那,不知何时来的。
李砚卿快步上前,走到郑来仪的面前。
“椒椒,你怎么还没睡?”
郑来仪搀起母亲的手,朝郑远持走了过去,“女儿听见阿耶回来,便想来问安的……”
郑远持和李砚卿对视一眼,目光中俱是不忍与怜爱。
郑来仪松开了母亲,后退半步,面向二人盈盈跪拜下去。
二人讶然中,却见女儿缓缓抬头,眸光中有决然。
“父亲,母亲,女儿不肖,让你们为我劳神忧心。来仪愿皈依道门,受戒修行,此生不嫁人。”
“你说什么胡话?!”李砚卿脸色剧变,一伸手要拉郑来仪起来,她却昂着头,一脸坚持地跪在原地。
“椒椒,那些任性的话平日里说说便罢了,皈依道门这样的事,切莫作玩笑语!”郑远持语气颇为严肃。
“阿耶!椒椒没有玩笑,我入道门,也能留在家中侍奉母亲左右,我不会嫁人,更不可能再嫁入叔山氏!”
李砚卿微怔一瞬,而后怒道:“我难道还缺你一个侍奉的人!就这样信口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了了断,早知生下你时,我便听他们的把你送走了!”
郑来仪从不曾听过李砚卿如此严厉的语气,带着哭腔委屈道:“母亲真的不要椒椒了么……”
李砚卿眼眶一酸,狠下心转过头去不再看女儿。
郑远持叹一口气,将郑来仪拉了起来。
“椒椒,你可能不知,你母亲生你时吃了不少苦头,你在她肚子里折腾了六七个时辰,到了最后,你母亲几乎只剩一口气吊着……”
回忆起当年,郑远持眼中有粼粼的光。
“什么办法都使尽了你却始终不肯出来,那时你母亲已经力竭,命悬一线时,稳婆想起了个偏方,让你母亲将花椒含在口中,刺激她坚持用力,为父在屋外一直站到天明,终于听见屋中传来清脆的哭声,欣喜若狂。”
“那时为父刚从本州举进士,经你外祖父敦亲王举荐入中枢,尚未在玉京站稳脚跟,每日杂务忙至深夜无暇照顾家里,你母亲一人操持家中大小事务颇为辛苦,你外祖父便提出将你送回蓁州老家,由你姑母代为教养。”
郑来仪不曾听说过这桩旧事,出神般地看着母亲的背影。
“但你母亲看到襁褓中你干瘪瘦弱的小小身体,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就这么将你抛下,她流着泪喃喃喊你‘椒椒’,坚持将你留在了身边……”
“椒椒,你母亲她将你视若珍宝,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母亲……”
郑来仪流着泪,伸手去抓李砚卿的胳膊,拉着她转过身来,一头靠进她怀里。
李砚卿按了按眼角,轻声道:“乖女儿,为娘的不会拿你的姻缘开玩笑,你告诉我,你和那叔山梧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收叔山柏的庚帖也罢,却又和叔山二郎纠缠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父亲,母亲。”郑来仪站直了身体,看向面前的二老。
郑远持和李砚卿见她那张仍留着青春稚气脸上呈现少有的凝重,俱是心中微沉。
“他是野心勃勃的麒临后人,又是杀害舅舅的凶手,叔山氏注定是我们的敌人,这样的人,你们觉得女儿能嫁给他么?”
郑国公夫妇对视一眼。李砚卿后退半步,神色一时茫然。
第62章难道嫁你便不是所托非人?
平野王府中庭。
“胡人射箭,力挽强弓,这驼角弓力道刚猛,初用可能不习惯——把这个套上。”
叔山柏接过父亲递来的一枚牛角扳指,依言套在右手拇指上,屏气凝神,缓缓拉开了弓。
叔山寻退后两步站进树荫里,抱臂看向院中,不时出声指点叔山柏动作要领。他身后不远,容絮脚步轻轻地从屋中走出,在廊下站定,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庭院中的这对父子。此刻的岁月静好,已经很久不曾在平野王府中出现。
“嗖嗖嗖”接连三声,三支箭矢如连珠般相衔飞出,一字排开钉在了庭院尽头的箭靶之上。
叔山柏放下手中的长弓,满含期待地看向远处竖在庭院尽头的箭靶,突然神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