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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山梧心口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连喘息都困难。他眉心紧蹙,半晌方才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难以发出声音。
严子确牵着郑来仪的手,引着她朝叔山梧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一贯和煦的笑意:“这位是郑来仪,我的未婚妻。”
郑来仪仪态端庄地朝着他笑了笑:“副使大人,我们认识的。”
“……幸会。”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曲弘毅折服于节度使未婚妻秀雅绝俗的气派,上前一步,殷切道:“贵人安好!节度使大人的府邸已经布置好,末将这便送大人和您过去!——您看看您,这穿得也忒单薄了,快些回去车里吧,这凉州的风可厉害得紧呢,每年都有冻死的人……”
郑来仪拢了拢肩头的帔帛,语气柔和:“多谢曲都头提醒,来的匆忙不曾带厚重衣物,只能到了城里再想办法啦~”
严子确将郑来仪扶回车里,帮她把车帘闭紧,这才转过身来,面上带着几分无奈笑意,说郑来仪:“只记着戍边将士们要添衣,自己却连一件大氅都没带,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些……”
曲弘毅连连摇头:“大人这说的哪里话!有贵人在府上做主,大人操劳政务军务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啊~!”
虽然言明是未婚妻,但曲弘毅的话里话外已经将郑来仪当做了节度使府上的女主人。
曲弘毅还待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副使大人还在,自己这么殷勤似乎有些显得过分上进了,当下转过头,却见叔山梧的面色十分难看,他的视线凝视着紧闭的马车帘,嘴唇也隐隐发白。
“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
严子确看了叔山梧一眼,便道:“天气寒冷,你们不必兴师动众出城相迎的,快快进城吧。”
曲弘毅躬身道是,扭头朝着后面迎候的队伍扬声。
“恭迎节度使大人进城!”-
凉州城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景象。
新任节度使大人携未婚妻到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言准节度使夫人是个娇花一般的贵人,看热闹的百姓挤满了街巷,伸长了脖子要看玉京来的贵女究竟是何模样,一路跟着节度使大人的马车到了城西的牌坊下。
曲弘毅没料到自己带队迎接上官,最终还要负责维持街面上的秩序,好不容易将车队送到了府门前,这才松了口气,翻身下马。
“大人,咱们到了。”
便有士兵端来了杌子摆在马车前边,紫袖先从车中钻了出来,被扑面而来的强风逼得一个激灵。
郑来仪扶着紫袖的手下车,仰头打量面前的府院。气势恢宏,门楼高大,可以想见前任肃州节度季进明在此地“土皇帝”一般的日子。
她收回目光,见紫袖哆哆嗦嗦地递来铜袖炉,笑了笑将袖炉推回去给她:“冷吧?”
紫袖从未来过这么偏远的地方,衣裳也穿得少,在风里瑟瑟发抖,心中着实敬佩小姐严寒中面不改色的气度。
曲弘毅见这主仆二人这般,连忙道:“贵人快快进屋吧,已经让他们在正屋里备了火盆,煮了热汤,一路辛苦,快些去去寒,切莫冻出病来!”
严子确便温声向着郑来仪:“你们先赶紧进去吧,午后我还要去军署议事,你可自便。”
郑来仪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携着紫袖先一步跨入了府门。
曲弘毅便道:“大人要召集哪些人?末将可去传令——军署离您的官邸不远,您可先与郑姑娘一道用完午食再说。”
严子确沉思了一会,方道:“既如此,晚间请公厨过来,将军署的廊食挪到我府上来,请本镇的几位将领来这里见个面,大家也不必拘谨,只当是认个脸,闲聊几句。”
曲弘毅大感惶恐:“这怎么可以!本来属下们想着要备好礼,专门给您办个接风宴的,怎好第一日就登门打扰大人?”
严子确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多规矩,接风宴就免了,太过劳神费事,就听我的,晚间请大家到府上来吧!”
曲弘毅应了声是,便告辞离开。沿途看热闹的百姓都散的差不多了,他在军署门口下马,冲门口人问了句:“副使大人回来了么?”
看门的牙兵摇了摇头:“副使大人不是去城门口迎节度使大人了么?”
曲弘毅一时纳闷,方才明明是一道回城的,人送到了,一转头却发现叔山梧不见了。
“……真是奇了怪了,去哪儿了呢?”
那牙兵见状,嬉笑着迎上来:“大人,节度使大人有什么吩咐么,小的可以帮忙跑腿儿?”
“若是见到副使大人回来,便和他报一声,晚间去节度使府上议事,严大人留饭。”
曲弘毅说罢,又想起一事,匆忙翻身上马,扔下一句:“别忘了啊!”
他打马直奔城东,半途却遇见叔山梧身边的近卫决云,略缓了几步打了声招呼便准备走,却被决云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