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脸色阴沉,靠在明沉舟怀中,唇角紧抿。“夏侍读则是因为……”英景一顿,很快又继续说道,“涉及到台州堤坝一案,昨夜直接被锦衣卫捉拿到西厂的。”明沉舟捏着帕子的时候一紧。“那胡承光呢?”“胡师则是在昨日与友在沐风亭吟诗时,被指不敬先帝,妄议朝政,暴议内阁和司礼监,也是昨夜直接被巡检的东厂厂卫捉拿到东厂查办。”三人被抓都是师出有名,且事关重大的罪名。司礼监和内阁同时雷霆之击,很难有回旋的余地。“他们如今都是万岁老师,便是有再大的罪也该陈禀万岁再行定夺。”明沉舟沉声说道,眉心紧皱。皇帝年幼,内外无助力便是这般无能为力,众人各自为政,借着万岁名义铲除异己,偏幼帝力弱,反抗不得。三日之内,风云巨变,朝堂怕是又要乱了。京兆府尹一向是郑相推荐的人,如今抓住沐家把柄,火速抓了站队清流的沐辛。夏义想来就是谢病春当日夜审戚卫后的霹雳手段,对准的正是太皇太后和大小郑相。东厂则是司礼监封斋管辖,大老远去城郊听人作诗设圈,想来谋的是帝师之位。三方势力同时出手,这一下瞬间搅得京城风云突变。谢病春的大局终于开始浮出水面。只是不知是无意撞上,还是故意为之,所有事情竟然一同发生。明沉舟神色凝重。“娘娘,胡老师性格刚正不阿,时有狂妄治愈,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谢延一本正经说道,“口齿之论便要被送到东厂受刑,辱人斯文,这般做派只会让天下人齿寒。”明沉舟沉默片刻后说道:“那其余两人呢?”“若是沐侍读当真做下这等不仁不义的事情,我定是不容于他。”“夏侍读牵扯到先帝的台州溃堤一事,此事要审,但要清清楚楚地审。”谢延缓慢但坚定地说着,目光坚定,可见一路走来,他自己对这些事情早有了自己的想法。明沉舟欣慰点头:“万岁说得在理,理应如此。”“那娘娘可以救胡老师吗?”谢延立刻眼巴巴地靠近她,细声细气地问着。明沉舟沉思片刻,随后扭头问着英景:“这几日内阁和司礼监可有集议。”英景点头:“明日便是大集议。”“万岁先回去,之后我派英景去东厂宣旨,言万岁课业不可耽误,让胡承光戴罪上课。”“若是他们不听呢?”谢延不安说着。他登基四月,还未摸清朝堂,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把内阁和司礼监的众人看在眼底,逐渐了解个人秉性。这些人看似跪在自己面前,可头却是从不曾低下的。他们根本就不听自己的。“所以我现在要去寻掌印。”明沉舟目光落在那瓶黑釉花上,浅淡的玉兰香在内室飘荡。“可他抓了夏义。”谢延小声说着。“那又如何,正是因为他只是抓了夏义,矛头不在胡承光,我们才能去寻他帮忙。”谢延若有所思。“这点可以利用,但不是任由西厂乱来,平衡在于制约,所以明日集议开始,你要提议三司会审夏义案。”明沉舟倒是不相信谢病春会因为夏义的侍读身份去抓人,也许真的是因为台州溃堤一案,明谋在太后乃至封斋,背后一定所谋更大。“娘娘相信掌印会帮我们?”谢延抬眸,漆黑眼珠不错眼地看着她。明沉舟点头,捏着谢延小手,直接坦白道:“我与他达成协议,不干预你侍读的选择,至少到现在他都是这么做的,你想要胡承光作为帝师,他也不是没有反对。”谢延低头不语,扣着明沉舟的手指。明沉舟沉默片刻,对英景说道:“去查查掌印在哪?”“去给万岁那一身干净的衣物来。”柳行也紧跟着离开。她把宫娥黄门都支走,屋内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人。“你不信他?”明沉舟低头问道。谢延抬头,面色苍白,便显得瞳孔有些空洞。“他杀了我娘。”“我定会将他千刀万剐。”明沉舟捂着谢延的嘴,脸色严肃。“可他现在是你唯一的依仗。”她盯着谢延的眼睛,认真说道,“卧薪尝胆的故事,万岁学过的,万岁也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对吗?”谢延红着眼,许久之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娘娘。”“明日集议万岁一定不能慌,你只想保胡承光,我们便只保他一人性命。”“接下来我说的话,万岁一定要记住,明日一点也不能说错。”“第一是让台州溃堤一事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选让内阁和司礼监各选一名,第二则是让沐辛一案在京兆府公开审理,就说是官员不谋国事,不修自身,为祸百姓,是以从严处理,以儆效尤,同时万岁让明相和掌印各指派一人协助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