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在嘴里念了几遍,用力点头:“记住了。”“此事我们给谢病春送助力,闹大此事,这能让他换一个活的胡承光。”明沉舟多嘴解释着,“万岁对这两个案子,定要多偏袒谢病春。”谢延点头:“记下了。”“回去吧,最迟明日,我定把胡承光送回去,之后你便让他歇在宫中,不要随意离开。”谢延跳下软塌,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黑釉花瓶上。“娘娘这花是要送给掌印吗?”“是,但掌印三日前就不再宫中,看来这个局是早有谋划,只是今日爆发出来而已。”“慕延,我之前与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准哭,今日我便在与你说,无论如何都不准乱。”明沉舟蹲在他面前一字一字地说着。“乱了便先输了,不论如何,你是万岁,内阁和司礼监再欺上瞒下,行诡谲之事,但外面朝堂忠义之士依旧只认你,你是坐着大周江山的人,毕竟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谢延抿唇,重重点头:“我今日不该冲动来找娘娘。”“聪明,收拾一下再走,记住,万岁今日是来瑶光殿只是想我了,知道了。”明沉舟目送谢延离开后许久都没有说话。“人在哪?”“掌印刚回始休楼。”身后的英景低眉顺眼地说着。明沉舟扬了扬眉,意味深长说道:“消息传得倒是快。”“把花抱着,我们去始休楼。”————明沉舟踏入始休楼内院的时候,谢病春大概正沐浴完,穿着简单的雪白寝衣,头发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自尽头缓缓走来。木履鞋踩在木质游廊上,扣响着寂静的夏日。他似乎对明沉舟的到来早有预料,站在绿蔓垂落的阴影处,抬眸间。似笑非笑。明沉舟看了他一眼,转身接过英景手中的花瓶,神色平静。“你先回瑶光殿,等会儿自己回去,若是太皇太后寻我,就先替我拦着。”英景欲言又止,眉心蹙起。“去吧。”明沉舟镇定说着。两人说话间,谢病春已站在房屋门口,冰白色的脸颊上还带着不曾拭去的水珠,顺着下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个圆晕。他就这般站在,神色冷淡地看着台阶下的两人,无悲无喜,眸光影着正午日光,深邃明亮。“这是早晨新摘的落新妇,特意选了红白两色,又错落配上柳条和小野花,蓬松纤长,园匠说这话好养活。”明沉舟捧着花瓶缓缓靠近,最后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谢病春。嫣然一笑,唇颊生霞。谢病春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尖尖的落新妇身上,毛绒柔软,好似一条灵活的猫尾巴,看似握在手中,可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自己溜走。他似沉默又似出神,最后沉默地侧开身子。冰冰凉凉的水汽借着恰好经过的夏风送到明沉舟眼前。梅花香浓。明沉舟笑容微微一顿,最后上了台阶,推开房门,踏入屋内。她的目光落在入门处的长几上。只见那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四盆插着花的黑釉瓷器。最前面的桃花已经枯败,随后的荷花也已经掉了许多花瓣,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把这两个花瓶撤下去。其余两盆还开着花,只是也都焉哒哒了。谢病春落在她后背上的视线依旧强烈不容忽视。他总是这般沉默地观察着,冷冷淡淡,却有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明沉舟状若无事地把花瓶放到茶几上,顺手摸了摸已经枯败的桃花。“这两个要没水了,记得加点水。”明沉舟敲了敲花瓶,听了听声。身后没有动静,但那道视线依旧不曾散去。“这两瓶花都谢了,掌印怎么不处理掉。”“娘娘送的,自当如珠似宝地放着。”谢病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薄凉笑意。明沉舟不进反退,扭头,妩媚笑了笑:“掌印如此垂爱,是这花的福气。”她笑容加深,眉梢艳色便越发夺目耀眼。“也是我的福气。”谢病春靠在门框上,难得的姿态闲适,雪白的衣裳被湿发晕染成微透的模样,清瘦的肩骨落在日光中,泛着玉色。他不常笑,可一旦露出些许笑意,整个人便如积雪逢春,风流雅致。白衣单薄,玉树兰芝。“我帮掌印擦擦头发。”明沉舟的目光自谢病春身上移开,经过架子时顺手拎走一块白巾,“今日有风,吹多了会头疼。”难得是,谢病春竟然没有拒绝。“那就有劳娘娘了。”他垂眸看着明沉舟。明沉舟露齿一笑:“去那个花廊上吧,把屋内弄湿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