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和她同年生,比她年长几天,听祖母说,小时候他们还吃过一样的奶,挤过同一张包带布。
但当她还牙牙学语,懵懂不知世事的时候,阿黄已经长成一条稳重可靠的狗子了。
有一次它的牙咬猎物时断开,深深嵌入野猪紧实后腿里。祖母将犬牙挑出,用麻叶搓成绳子,将犬牙和磨圆的五彩石头配饰串起,做成一条粗糙的犬牙项链。
“阿黄已经是条老狗了。”祖母把项链系在女孩的脖子上,“但是它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后来黄皮子来屠村,大家都血淋淋倒在妖怪口里。素日帮助村民捕猎的狗儿,面对比它们强大无数倍的妖怪,也不曾逃开,英勇地冲向了妖怪。
阿黄鲜血淋漓,瘸着条腿,跑向吓呆的女孩,惶急叼住她的衣领,喉咙里发出如泣般的叫声。
……
果真如祖母所言,阿黄永远都与她在一起,一直在默默保护她。
娇杏摸着犬牙项链,心忽而跳得很快。
地面猛地晃动,鸡飞狗跳,不少人被跌倒在地,啊哟叫唤。唯独娇杏抬头望天,天空浓重的乌云与瘴气被大风刮走一瞬,惨白月光下,她看见了一条长满无数人头、堪比山高的怪物。
“汪汪——”
耳畔又响起焦急的犬吠声。
每次她遇见危险时,阿黄的声音便会出现,提醒着她赶紧逃离。
不需阿黄出声,乌云后的怪物,只看一眼便让她心惊胆战,比过去的黄妖更要恐怖惊悚。
娇杏身子晃动,再望去时,天空乌云合拢,看不见妖魔踪影。
人群争相往外奔逃,她独独逆流而上。
“汪汪——”
犬吠声越来越急,是阿黄在叫她快些离开。
娇杏心想,那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妖怪。
可是,这样厉害的妖魔,和过去的黄皮子,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区别——都能轻易取了他们的性命。
小时候,娇杏经常蹲在地上,玩草叶里钻过的碌碌黑蚁。它们很忙碌,成天到晚搬运食物,却不知是为谁而忙,又很脆弱,一阵风、一点水、顽童的一次戏弄,便能让它们粉身碎骨。
她原以为那是蚂蚁。
后来才知道,蚂蚁就是她自己。
衣上传来后拽力,小狗死死咬住她的衣角,不许她再往前。
就跟以前一般。
娇杏低声说:“但我不能再逃了。”
她走入黑暗的都尉府,繁华府邸已在震动中化作废墟,穿越浓雾,看见一地残尸肉块,妖魔鬼怪。
娇杏俯身,捡起一把浸血的长刀,长刀沉重,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却尽力握住刀。
白毛僵尸扑倒,一道黄影从她身边蹿出,将僵尸绊倒在地。
娇杏趁机举起长刀,一刀斩落,僵尸的脖子被劈出一处缺口,却仍未死,挣扎着爬起来。
她连忙踩在僵尸身上,用尽所有力气,胡乱挥砍。砍得手臂发麻,虎口剧痛才停下,眼前的黑雾逐渐散去,她望着身下血肉翻开,被砍得白骨森森的僵尸,泪珠悄然滑过脸颊。
擦掉泪珠,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
……
逢雪瞥见躺在地上的女人,面色微变,快步走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娇杏,”她拧紧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受伤了没?”
娇杏擦掉脸上干涸的血泥,露出微笑,摸着脖子上的犬牙项链,“我无事,有阿黄护着我。恩人,石大哥呢?我没有找到他。”
逢雪陷入沉默,下意识望向旁边。
娇杏跟着看过去,却看见一堆散落的碎石。
……
迟露白艰难地和娇杏讲述了大块头化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