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铁青,拂袖离去。
“陛下,陛下——”吴在福小跑着追上?,不明所以?,却又不高声?惊扰。
今夜月色明亮,将年轻的帝王身影拖长,显得尤为孤寂。
仪元殿内灯火如昼,廊下侍者皆被赶了出去。几案上?的花卉纹三足铜炉袅袅吐烟,淡香的烟气一股接一股往人身上?撞,满身秋寒被慢慢驱散。
虞令淮的脸色恢复如常,只是静静靠着椅背,眼睫下覆,胸口窒闷。
郁气荡在半空,就?连烛火的摇曳都变得小心翼翼。
半晌,吴在福借着送茶水的由头,轻手轻脚入内。
可是直到茶水放凉,陛下仍然保持同样的坐姿,未曾动过。这几年他个头窜的快,手长脚长,这般坐着时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她从未想?过当皇后。”
这些话不知该说给谁听。别说吴在福这样从小陪着他们?一起长大的人,就?连虞令淮,自诩极为了解容绪,当下却也陷入迷茫。
“吴在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娘娘无心权欲。”
“意味着她没打算嫁给我。”
吴在福大惊,下意识反驳:“怎么会呢,娘娘与陛下两小无猜,是早就?定下的婚约。”
“你也说了是婚约,未履行之前仅仅是约定,并非既定事实?。”虞令淮沉着脸,睫羽遮瞳,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她情愿当一个采茶女,或是状师,在会稽山高皇帝远,逍遥自在。总之她把将来一切都规划好了,而规划里?是没有我这个人的。”
“我将她当做未来的妻子,事事想?着她念着她。孝期一过,我就?眼巴巴让人接她回京,就?连她的殿宇我都要亲自监工——”
“说起来都觉得可笑?,吴在福,我今天才?知道?,一直是我一头热。”
吴在福嘴巴张了又张,急急把茶盘放下,跪倒在虞令淮面前。
“奴笨嘴拙舌,但斗胆劝劝陛下。方才?娘娘同陆夫人的话奴也听见了,奴并不这样想?。”
虞令淮掀起眼帘,入目是吴在福焦急的容色。
“三年前您初登大宝,娘娘却远在会稽郡,丧父丧母,兄长又在北疆,娘娘与会稽的亲人也不甚熟稔,这样的情况下能够自己走出来已是不易。采茶、编竹篓、写状纸或许是娘娘自我开解的一个方式,您当时不是正发愁,担心娘娘无趣寂寥吗?”
虞令淮道?:“若不是我让李严去接人,你觉得容绪何时才?会回京?我看?她打过永不回京的主意!”
吴在福替皇后感到一丝委屈,说话也就?直了些:“娘娘不是您肚里?的蛔虫,怎会知道?您想?些什?么。这世间女子总是被动些,哪里?有主动发问‘你什?么时候来娶我’的道?理。再者三年过去,焉知您没有变过。上?京波云诡谲,不如会稽自在安逸。娘娘是享过清福见过世面的,这皇后之位于她,只是锦上?添花。”
“奴顶撞陛下,出言不逊,还?请陛下责罚!只是奴实?在不愿见陛下误会娘娘,亦不忍见陛下暗自伤情!”说罢,吴在福长跪不起。
背上?涔出冷汗,后怕慢慢涌现,吴在福额头死死抵着地衣,静待发落。
良久,虞令淮疲倦地拧着眉心。
“你先退下。”
这厢,容绪听宫人禀告才?知虞令淮来过。
因时辰不早,宝珠感到尴尬,支支吾吾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容绪没有多?想?,“上?回衔月住我这儿,他也是来了又走了。这偌大的皇宫里?有的是下脚地,你不用担心。”
“我是说……”宝珠压低声?音:“侍寝的事。圣上?是不是打算要你侍寝?若是的话,我,我回避!”
“不是。”容绪想?也没想?,果断否认。
见容绪如此肯定,宝珠也就?不好再问。既已洗漱过了,两人闲话一会儿便进床帐。
只不过这一回忸怩的人换成容绪。
她在黑夜中?缓缓开口:“你说一对新婚夫妇,如果一个多?月才?同房一次,正常吗?”
“啊。”
宝珠太过惊讶,千言万语只浓缩成一个啊字。
这下容绪知道?答案了。
宝珠没想?到这个话题她还?挺有发言权的,作为过来人她猜容绪早就?有这个疑问但不好意思讲。
于是宝珠试探性地说:“你和圣上?那么要好,宫里?也没有别的妃嫔,我以?为你们?会时常宿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