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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2页）

夜晚，连望盘腿坐在榻上，吸着鼻子，两只眼睛的视线放在石澈身上，单纯的像个傻小孩儿。

石澈手里抬的有药，双脚却跟被黏在地上似的不愿向前。在连望看来，石澈不过还在闹别扭。他倾过身，把肌肉僵硬的石澈拉到身前，叫他给自己喂药。

连望乖巧地小口啜饮。药液温热，神志也被安抚得愈加沉静。他慢慢分不出石澈的手是不是在抖，只见眼前的残影越来越恶劣。

“高余令。。是不是他？”

连望无力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下前，他还能在困弱下问出自己的猜测。然而没有人回应他，他也心疼石澈肯定不好过。

“来亲我…亲…”

连望努力地吐气叨念，是他此刻用尽浑身解数也要诉说的愿望。没念上几个字，他最渴求宝贵的身影就带着清涩强力的软肉，占覆于他。

盛药的碗勺狼狈地滚落在床榻上，洒出汤药渗透出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顿时让苦涩的味道笼罩在席间的小片天地。两人相连的口腔中更能品尝到数不清的苦涩，他们却都觉得甘甜。他们如此相近，不止是物理上的亲近。即便无人知会，石澈也知道连望的需要，身体先思考一步做出反应，为他给渡自己的气息。

直到连望彻底昏睡，石澈才松口。目光所及，连望好看的脸上满满的温湿一片。石澈不自觉地覆上手掌，可是那些水液却越抹去越混乱。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只好侧向一旁，狠狠地把自己的泪花挤得干净，才回到原来的位置，细致地把连望收拾干净。

长夜漫漫难熬，时间火燎眉毛的紧迫。石澈稍微清定心神，启动开房间的地道。

回望蒲彧宫与定琛榭，虽道珠金不留情，可这里到处都是过去的痕迹，有安心，有安稳，也有迷茫，有纠结，更有不尽情意。不知此去，会经历些什么，这里还会是他认得的模样吗？

还有烨翎，福闰，还有小金子。还好之前晋升都没要送过来的人，不然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但无论如何，连望的安危在石澈眼里早已优先于一切。高余令成了，他们定然无忧。若是高余令没成，孟茯要自保也只能和他们在一条线上，他更不会做出构陷他们来脱罪的事情。

石澈最对不住的当然是烨翎这个孩子。他好不容易从落麟轩中走出来，做成正经的皇子殿下，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更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知道从各个方面，他都要害不少人。一想到这个，石澈喉咙里总会因自己而反酸。可惜在连望的安危面前，这么做是石澈目前能看到的最优解。无论什么与连望相比，他都会毫不犹豫选择他。为此，再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也不后悔。

背上连望，拾好物什，连望踏进地道，胸中百感翻涌。

连望个头真是不小，石澈在地道里得歇上好几趟。好在走出地道的时候，外头夜色正浓。

按道理来说，石澈给高余令办事，皇都里的宗林军是他的手下，他们总该给石澈行方便。不过石澈又感到些不对劲，使得他不到万一实在是不想和他们接触。于是他偷摸避开巡夜宗林军的视线，赶到人流错杂暗光浮动的花街辗转穿过其中，顺利地在日出时到达城墙下的隐秘处。

高余令给他的地点在京郊，眼下又要想办法安稳走过城墙。石澈本来觉得要不还是直接过去。但他暗中观察，发现今天看门的宗林军都不太对劲，过分紧绷的状态挂在所有人的脸上。尤其还要提防宫里和朝廷的探子，这让石澈更不敢大摇大摆地带上连望走过城墙。

石澈只能再琢磨借路过人群的帮助。只是合适的机会实在太少。好不容易拦到几个过关应该比较稳妥的，早就编好的说辞却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白白浪费时间还把人家给气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到了中午附近，石澈还在强逼自己去说谎。他越急就越慌，越慌就越快要说不清话。在他正准备再拦下一队车马，皇城那边两道信炮先后闯上云霄，巨大的声响把皇都内外震了个遍。

城墙下守门的宗林军得到命令，纷纷接受组织编排人马奔向皇城。而人群见此情景纷纷混乱地逃向各处，而城门处更是难以维持秩序。石澈当机立断抓住机会，蒙好连望的脑袋和自己的脸，带着他一鼓作气地冲向城门。中途虽被留守的宗林军拦下，好在他们拦的不止石澈一个，内外好些人劲往一处使就把关卡冲得七零八碎。石澈瞄准空隙，撒腿就跑出了皇都的城墙。

石澈几乎是玩命地跑，跑到脑子一片空白，双腿也轻飘虚浮就要失去知觉，终于是在一条河边累的瘫倒在地。

比腿还要酸痛虚脱的，还有屈曲许久的腰背，好像都快断掉。全身都疲痛地难受，大口地往胸中吸取新鲜的空气，还割得嗓子铁腥地疼。

石澈不知道脱力了多久，还在慢慢恢复。不料身后连望的喊叫变得清晰，传到石澈的耳朵里，让他瞬间清醒。

连望的语气并不友善，听得石澈又要几近昏迷。取舍再三，他还是一把撤下蒙着连望的布。

石澈甚至自暴自弃地决定，如果被骂的昏过去的话，就听天命吧。但脑海中预想的狂澜并未到来。连望见到他只是呆愣片刻，随后便不由分说地突然疯笑起来。笑着笑着，连望眼中竟闪耀出晶莹的泪花，不停从帅气的脸庞划下，一刀一刀地戳向石澈的内心。

石澈忙伸手抹去连望脸上的泪水，心疼地眉头也拧的苦：“怎么会，是开心还是难过啊？”

“当然开心，是喜极而泣啊！”连望笑得更加喜出望外，接着解释道：“我还以为，我以后都要见不到你了。”

五味杂陈之感把石澈的身心搅得混沌，他不假思索一把就抱过被捆成一团的连望。连望能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和气息渐渐僵硬，便讨好安抚地在他的耳旁嗅蹭：“被你抱着真好，要是我也能再抱回去就更好了。”

环抱自己的躯体慢慢放松下来，连望适时轻哄了解道：“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告诉我吧。”

连望在脑海中整理现有的情报，完后只是清脆的轻笑起来：“背我走这么远肯定很累，辛苦你了！那后面的路让我来背走你呗。”

石澈听出连望的弦外之音，马上就开始别扭地警惕起来：“不可以给你松绑，不然你会跑的。”

他那副想凶嚇又舍不得的样子，可爱得差点逗笑连望：“我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怎么会跑呢？你不给我松绑，要带着我去哪儿？不能去高余令告诉你的地方啊！不然就真的是深入虎穴自投罗网了！”

石澈失落地闭上双眼深深叹道，不愿直面迷茫的将来：“那还有哪里可去？”

“天下之大江湖远。”连望柔和下来，安慰地告诉他，“只要在一起，我们有的是地方去。”

“我们？”咸水从心门涌上双目，翻动石澈破碎颤抖的嗓音，“可我…”

石澈不能自已的低鸣，顿时把石澈之前分散的冥思苦想串合到一起，让连望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