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夏此话一说,仿佛周遭流动的空气都停滞了,秦肃胸口堵得慌,却无法排解,他至今没有理清这股子烦闷的感觉从何而来,只能归结于岭南的水土着实比不上京城舒爽。
“倒也不必赶我,该走时我自然会走。”
“啊,”却夏笑笑,抱着装满了马铃薯的竹筐歪着头看他,“那既然现在不走,帮我把东西搬去客栈吧。”
使唤秦肃依旧是使唤得得心应手,秦肃气闷极了,没好气地拿过那沉甸甸的竹筐,并着那麻袋,阴沉着一张脸,冷哼道:“早先不是还在赶我走?”
却夏也说不清楚此刻自己的想法,只能尽力保持着往日的相处模式,也学着秦肃冷冷哼笑了一声,道:“你自己说了不走,那就再当一日长工呗。”
两人前后行在集市上,却夏一如既往的走在前头,遇到新鲜的物件总爱停下来观察,神情认真,像是想要极了但碍于囊中羞涩,总是不舍得买。
秦肃此时倒是更气闷了。
客栈是邹家的产业,店家早早得了信儿,等却夏一进门,便领着人去了天字房,来到这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回住这么好的房间,却夏好奇心上来,这里瞧瞧,那里碰碰,最后呈大字型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感慨道:“真舒服啊!”
“出息,”秦肃不屑道,“比我那差远了。”
却夏一躺下便不想起来了,听到秦肃这话,嗤了一声,懒洋洋道:“我确实也就这点出息了。”
窗户正对着的是客栈后院栽种的树,恰好挡住了斜斜照射进来的日光,却夏睁着眼,看着眼前的帷帐,能清楚地听到凤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枝头的鸟鸣,以及秦肃斟茶时,茶水流进茶杯的声音。
“秦肃,”却夏忽然开口喊他,秦肃斟茶的动作顿住,看过去,但以他的角度,并不能看到却夏的脸,只能看到她垂在床边的腿,轻轻晃动着,她说,“你回去后还是惜命些吧,若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也救不了你第二次。”
瓷器触碰桌面的声音响起,是秦肃把茶壶放下了,“嗯。”
他应了一声。
“哎,我还没问过你呢,京城美吗?”
“不美。”
“京畿地区最是繁华,怎么可能不美。”
“你不信便自己去看。”
却夏支起手挡在眼前,遮住了白昼,只剩一片漆黑,声音透过衣袖传出,有些发闷:“好啊,我日后若有机会便去瞧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倒是较平时都要和谐些,难得的没有斗嘴,但却夏的声音愈发含糊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倦意,最后在秦肃语毕还未听到她回话时,他慢慢走近,只见人微微侧着脸,呼吸平缓,已是睡着了。
秦肃将薄被盖在她身上,低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扣门声时,才惊觉自己站在这看了很久却夏睡熟时的侧脸。
他微微皱眉,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的属下,禹飞旸。
禹飞旸接到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此刻见到秦肃,才顿时红了眼眶,才想跪下,却被秦肃制止了,“出去说。”
禹飞旸不解,但还是跟着秦肃走到了无人处,此时的禹飞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猛然跪下,声音悲切:“属下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秦肃看着禹飞旸,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京中情况我已大致了解,太子如何了。”
“太子殿下仍被禁足,属下的人也无法接触到他,但据宫中探子回禀,首辅前些时日曾去见过殿下,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听到首辅二字时,秦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又被他隐藏起来,禹飞旸并未察觉,依旧跪在地上,问道:“快马已备下,大人可要即刻启程?”
秦肃思索着,并没有回答禹飞旸的话,只是目光遥遥飘向了却夏住着的房间,许久才收回,却也不答是否即刻启程,只问道:“你身上可有现银?”
“有,”禹飞旸虽不解秦肃为何这般问,但大人自有大人的用意,于是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并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交给秦肃:“属下身上只有这些,若大人还需要,属下可去让人去取。”
“不必,够了。”秦肃接过银子,语气淡淡:“到前门候着吧,片刻出发。”
“是!”
回到房间时,却夏还在睡着,似乎是感觉到热了,把秦肃给她盖好的被子掀了一半,人也从一开始的侧躺着,变成了半趴着,整张脸埋进了床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