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呼吸不畅,脸红扑扑的,秦肃看着有些发笑,但又没由来的担心却夏能把自己活生生憋死,于是将人翻了个身,再放到了枕头上,让人好好睡着。
做完这一切,秦肃把从禹飞旸那里拿来的银钱放在了却夏枕边,轻轻喊了一声:“却夏。”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秦肃也没有非要把人喊醒的想法,只道:“我要走了,若你哪日来京城,便来寻我,我定不会让你做长工的。”
说着,秦肃自己也绷不住笑了声,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最后看了却夏一眼,便离开了。
门开阖,声音皆是轻的,四下只余树枝偶尔的敲打窗棂的清脆,而睡在床榻上的却夏,长睫微微颤抖一下,翻了个身面对着墙。
眼始终没有睁开,许久,呼吸恢复绵长,陷入无边的梦里。
-----
再回到杭县时已是三日后,却夏没忘记去把寄养在客栈的牛领回,由邹家的人陪着到了黎村,把牛车归还后,却夏数着日子,此时恰好朔日,便打算去胡记布坊找张叔,蹭上张叔的牛车回村,便不需要邹家的人继续陪同了。
张叔对却夏去时两人,回时一人感到十分惊讶,而却夏倒像是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触,道:“秦肃本就不是咱们安清村的人,哪能呆一辈子呀!”
“也是,”张叔长叹一口气,倒也不再说什么了,只问道却夏此次出行的经历,却夏挑拣着说了一些,也提及了邹家,却夏问道:“您知道洙洲邹家吗?”
张叔道:“知道一些,他们家祖上是当官的,但后面的小辈都不乐意去考功名,反而开始做生意,起初是做养蚕的生意,做成丝绸专供给那些达官贵人,后来世道变了,养蚕也逐渐没落,就开始跑镖,后面慢慢的,又捡起来了做布制衣的老本行,客栈酒肆也有经营,倒是做得挺杂,也是个难得的良心商人。在洙洲那头还是挺有名气的,但咱们安清村没有他们的生意,你不清楚也正常。”
却夏点点头,也没再问下去,就在这时,牛车入了村,熟悉的景色缓缓后退,分明只是离开不到十日,却夏竟觉得恍如隔世。
谢过张叔后,却夏抱着沉甸甸的竹筐回了家,行至门前时,便听到院子内传来了豆儿和阿奶的声音,想来是过来替她给小菜地浇水的。
却夏重重把竹筐一放,倚在门框上冲他们喊道:“我回来啦!”
“小夏哥!”豆儿听到声音,第一个跑了过来,兴奋极了,围着却夏转,“你出去为何不带我!外面好玩吗?有好吃的东西吗?”
说着,似乎发现了有些不对,豆儿咦了一声,往却夏身后张望,“秦叔呢?”
却夏习惯性伸手拽了一把他绑发的麻绳,啧了一声,“整天不是想着吃喝就是想着秦肃,他是你亲叔叔吗就天天跟在人屁股后头喊叔。”
豆儿哎哟了一声,跑回阿奶身边告状,阿奶笑眯眯的并没有理他,但却夏从阿奶的眼神中看,她也在好奇秦肃去哪了。
却夏忽然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感,怎么谁见了她都要问秦肃呢秦肃呢,秦肃是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吗。
她把东西搬进院子里,对着豆儿和阿奶,叹了口气,道:“秦肃走啦,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啊?为什么?”
豆儿似乎没法接受,却夏没说话,阿奶向他解释:“因为秦肃不是我们这的人,他迟早是要走的。”
是啊,迟早要走的。
尽管豆儿早便经历过分离,但此刻骤然得知秦肃离开的消息,依旧不免有些沮丧,垂头丧气离开了,蹲在小菜地边上看着却夏种下的野菜发呆。
阿奶牵着却夏的手走到石桌边上坐下,细细观察了下却夏的脸,问道:“没哭吧?”
却夏冷不丁听到阿奶这样问,顿时绷不住笑了,“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
“唉,”阿奶叹气,语气里带了些难过,“你阿爷走后,你便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好难得来了个秦肃陪着你,你受欺负的时候,还能帮你出头,这还住不到三个月呢,说走便走了,又剩下你一个人了。”
却夏低头笑了笑,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收敛得极好,阿奶也未曾发现。
她道:“这世上本就不存在谁一辈子能陪着谁的,人总归是赤条条来,再赤条条走,孤独才是常态,没什么好难过的。”
这话究竟是发自内心,亦或是佯装洒脱,阿奶分辨不出,但看却夏神情自若,似乎确实没有为秦肃的离开伤神时,才放下心来,说起另一个话题。
“早些时日我见着你四叔在打听你的去向,也不清楚他要干什么,我瞧着他鼻青脸肿的,也不晓得是被谁打了,但我听村里的人说,似乎是他和万自强分赃不均,被人揍了一顿,如今他四处寻你,也不知道要找你干什么,你这会回来了,想来过不久他就要找上门了,到时候你别硬碰硬,先来找我,晓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