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山间雾气消散,当第一抹日光照在却夏眼上时,她将醒未醒,但周遭声音已先一步传入耳中,随后而来的是浑身的僵硬酸痛感,让她不由得微微皱眉。
却夏睁开眼时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如今在哪,但却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身侧有人,而自己正枕在此人肩膀上。
轰地一下,却夏脸瞬间红了,同时也清醒过来,忙不迭坐直了身子,见秦肃依旧呼吸均匀,似是还睡着,这才放下心来,抓着盖在身上的衣裳一角,无意识的搓着,怔怔看了秦肃一会,随后轻轻起身离开了。
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那本该睡着的秦肃睁开了眼,眼里毫无睡意,正看着她的背影。
“却公子,今日你们便要走了对吗?”
邹雁斐早早便起了,此时见却夏走来,迎了上去,犹疑再三,还是拿出了一枚玉佩,欲送给却夏,“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玉佩,如今交给公子,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那双拿着玉佩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却夏看着邹雁斐泛着红晕的脸,有些不忍,沉默半晌后,道:“邹姑娘,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那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而邹雁斐脸上的红晕尽褪,转而红了眼眶,颤抖着唇,问她:“是却公子已有意中人吗?还是我给公子造成困扰了呢?”
“都不是,”却夏看着她,难得收敛起了不着调的模样,正色道:“邹姑娘,我和你一样,皆是女子,因此我们是不可能的。”
邹雁斐呆愣着,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泪却不由她控制,皆涌了出来,她喃喃道:“这。。。。。。怎么会。。。。。。”
话开了口,接下来的便也没有什么难的了,却夏轻叹一声,道:“我家中只剩我一人,男子身份终究会比女子身份好过活些,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男子装扮,让你误会,也是我的错。”
“不!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邹雁斐情绪激动,待对上却夏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时,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时她才认真端详起却夏。
她的身量比邹雁斐高些,肤色不白,是透着健康的麦色,眉形也不是寻常女子的柳叶眉,但一双杏眼和那薄唇,又带着明显的女子特征。
邹雁斐这才惊觉自己是闹了一个多大的乌龙,顿时又羞又恼又悲,羞自然是羞这两日闹出的笑话,恼便是恼自己过于冲动,至于悲,则是悲自己那无疾而终的心动。
她无法去埋怨却夏不早些告知她,毕竟却夏一来对她有恩,二来这件事情说到底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想通此间关节,邹雁斐吸吸鼻子,破涕而笑:“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否唤你一声姐姐?”
却夏见人终于止住了泪,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反思自己是否有伤害到这姑娘的心,但看人转哭为笑,料想也是自我调节好了,一个称呼罢了,随她去吧。
“可以。”
邹雁斐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脸上的泪,依旧执拗着要把玉佩交给却夏,“这玉佩,也算是我们邹家的信物,姐姐收着,日后若有需要,可以凭此玉佩到邹家的商铺,我们定会尽全力帮姐姐。”
却夏依旧想拒绝,但话还未说出口,邹雁斐便道:“姐姐不要有心理负担,这,这便当做是报答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却夏也只能收下。
而邹雁斐见却夏肯收下她送出的玉佩,总算是松了口气,“我们走吧。”
却夏回到马车时,秦肃已坐在马车里了,见人来了,掀起眼帘懒懒看了却夏一眼,看到她手中拿着的玉佩,笑道:“定情信物?”
却夏睨他一眼,没搭话,靠在窗边上阖眼假寐。秦肃未得到回应,皱着眉,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深深看了却夏一眼,也阖上眼了。
只是心情似乎变得有些不好。
但却夏此刻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并没有察觉到秦肃的心情变化。
于是二人一路无话。
直到马车进了源溪村,却夏睁开眼,手里无意识攥紧了玉佩,轻声道:“到了。”
一行人进了源溪村后,即将和却夏二人告别,却夏这厢与邹雁斐说着话,余光却瞥见秦肃正在和邹雁斐堂姐交谈,二人面色凝重,倒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末了秦肃冲人颔首,便结束了交谈,向却夏走来。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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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溪村虽叫村,但却比杭县更为热闹,只是此处的物价真是比安清村要高出好几倍,却夏咋舌,感叹道:“这世道真是疯了。”
饶是却夏如今稍稍富裕了些,也不敢轻易买东西,二人行在街头,秦肃问:“你来此处是打算买什么种子?”
却夏道:“我想来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马铃薯。”
“那是何物?”
“一个外来的粮食作物,”却夏没办法解释太多,只能用阿爷来做借口。
“阿爷的札记有提到,源溪村曾与海外人往来贸易,海外的人曾带来过一样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的粮食,此物蒸、煮、煎、炸皆可,亦能磨粉,用处极大,且极其容易使人有饱腹感,只是不知为何当时源溪村的人并没有将其传播开来,若我们此行能找到,并将其推广开来,我们的粮食便不用再局限在粟稻了。”
所谓札记不过是幌子,实则是却夏想起记载,土豆曾由南路传入,虽朝代不同,但却夏总觉得源溪村肯定会存在一些未被人推广开来的新种,或许能改变粮食产量低的现状。
秦肃听完这一番话,适时提出了疑问:“既然你阿爷清楚这马铃薯是什么,为何不带回去自己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