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姿态真美。”商冬青凝望着朝自己扑来的狼犬,轻轻向后退了一步,“你确定要过来吗?”回应他的一声愤怒的狼嚎,但那一声却在中途折断。就在兽爪要触及商冬青的前一刻,阴影中涌出来的鬼魂挡在了商冬青身前。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荀非雨的额头,而握枪的人那张脸,竟然是白落梅。荀非雨浑身颤抖,听到商冬青在阴影之中大笑:“狗哥……”那人似乎在咀嚼这个词的意思,“你……是荀非雨?雪芽,那个孩子的哥哥,原来兄妹俩都一样不肯放弃啊。”“白姐……”荀非雨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他无论怎样也找不到白落梅的魂魄,她却挡在了商冬青的面前,用枪指着自己,“白落梅……商冬青,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怎么敢!”“我没有什么不敢,”商冬青扬起下巴,他掐住殷千泷的脖子,不顾女人恐慌的眼神,直接用刀在她眼窝里转了一圈,鲜血瞬间溅满了他的脸,“我就是这样挖掉了你妹妹的眼睛,你看那里,她的眼珠,在荆棘冠的最中心呢。”“她的眼睛真漂亮,”商冬青回味似的笑着,“死之前都没有半点求饶的眼睛……真可惜,让她跑了,不然……站在这里的就不是白落梅了。”虽然殷文的神心并不完整,但仅凭一只恶鬼以及龙的虚影,怎么可能与神匹敌?西山湖已经化作一片血海,埋葬在湖底的尸骨破水爬起,纷纷将这寒冰祭台托得更高。黑色污水溢出湖畔,侵染河流,顺着河水往城市中蔓延。市中心的人打开水龙头,便被冲出来的鬼气染了一身,身体本就虚弱者顿时倒地,任家人如何摇晃也没有醒过来。“仙官……”脑中关于殷柔的一切撕扯着江逝水眼前的形象,她印象中的殷文不会露出如此可怕,如此漠视生命的神情,“你不是告诉我……你是人神,由人供奉,由人景仰才能成为神的吗?你告诉我要时刻不忘那些人的恩情,要记得……报恩,这是神的责任……也是信徒的责任……为什么?”为什么要挑拨天狗?为什么要撺掇蜃龙?为什么要倾覆妖监会?要杀死谭家数口人?为什么会容忍商冬青和殷千泷以全城人献祭从而塑造新的神?“这样的神只会是邪恶的!”江逝水又悲又怒,“你没有看到吗!商冬青那样的人……他怎么可以成为神?!”但殷文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开口问:“神……对你来说是什么?”岳夏衍的答案他已经知悉,而殷柔或者江逝水的答案,殷文自然心中有数。殷柔心中的神就该是殷文这样的,慈悲为怀,一心为人,哪怕被万人践踏也要守住初心,要仁要德……这种要求,现在又有什么人能做得到呢?他抬眼黯然笑着说:“对现在的人来说,商冬青就是神。”“他那样的人能满足什么天道的标准?!”“小柔,你认为……宗鸣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能力?”“……”“因为他是人欲,因为商冬青抓住的不是善,而是人欲!”世界上已经没有纯粹的信仰了,教义被曲解、信徒都被利用,就连流传的理念也被资本家用作敛财的工具,还有什么与欲望无关呢?通过医院抓住活下去的欲望,通过利益输送抓住性欲和权力之欲,希望小学让人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憧憬,有了物欲,他名下的房地产、推出的各种商品,宣扬的消费主义,字里行间全是物、钱、肉体、权!但这些还不是商冬青的全部,江逝水也知道,商冬青最恐怖的一点的是什么。让人绝对臣服的欲望不是别的,不会是性也不会是权,是对毒品的渴望。“我在被人放弃之后,学会了一件事。”殷文淡淡地说,“在人眼中,能够满足自己私欲的……不论好坏,都可以叫一声神。”“你不认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他们生来就有卑贱之心吗?”殷文抬头问,“千年之前对皇族跪拜,对德高望重之人尊崇,可现今呢?他们还在下跪,可跪的都是什么人?跪的是下九流,跪的是戏子,是那些腹中并无墨水只凭一张肉皮就获得名誉的、德不配位的人!为了那些人所能给他们带来的东西,他们变成了枪变成了剑,他们跪倒下来高呼神明,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是他们的想法将商冬青推到了我的面前!”“当金钱等同于地位,美貌超越了品性,一切……早就已经扭曲了。”殷文冷笑,“人不再需要善良的神了,他们要的……只是巨手,一只能毫无负担压死仇恨之人的巨手……哈哈哈!是他们……放弃了神的标准,他们……”殷文逐渐平静下来,“他们引来了宗鸣,引来了自己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