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没有应答,就像曾经叩问苍天无数次,也不会听到任何回答。殷文已经习惯了自说自话,他看向东侧仓库的位置,献祭阵法红光大作,血色已经被鬼气墨线织成一张殷红招鬼幡,它在暴雨中挥舞,指引从月亮背面涌出的鬼潮向西山湖涌入。商冬青跪坐在地上,捧起一颗头颅用手术刀又轻又慢地剥离着眼部神经,他挂着淡笑望向湖面,只等荀非雨等人撞上自己的陷阱。幽绿的生机正在被血色蚕食,而天空的云洞之中看不到太阳,竟浮现出一轮血色红月。月光似乎正在闪动挣扎,然而丧失部分神心的月神已经无力抵挡浓雾的侵蚀,月影被红线撕扯成两瓣,暴露出其后狰狞拥挤的鬼潮,天顶掉下仇怨之鬼,落入仓库和顶峰祭坛啃食着刚死之人的血肉。灰眼之中的命运之河已经被血红所侵染,金线以极快的速度产生又消解,那是人的乞求,他们在不远的都市中告饶,可已经没有神明去听。殷文淡淡向后看了一眼,轻叹一口气:“这一天,早就应该到来。丧失信仰和敬畏的社会,终有一天被欲望吞噬,”他回头看向宗鸣,“你还是变成了无法被控制的怪物,被这世上越来越多的人异化,始终得不到自己的终结……我也一样。”殷文握住骨刃的尖端,污黑的血液从他手掌的伤处涌出,顺着小臂流下来。一道惊雷炸响,巫祝抬起双手,以神语在风中哀歌。红衣巫祝挥舞着骨刃串翻起舞,雨水被袖摆甩开,尾部银铃脆响,让已经跑到仓库的殷千泷为之一愣。她扭头看向蹲在一旁的商冬青,眼中不无激动:“冬青,已经快要成功了!快……进行下一步吧!”“下一步需要那些人献祭。”商冬青收起手上的刀,藏入袖洞之中,挂着笑容走向殷千泷,“千泷,谢谢你。”殷千泷愣愣地被商冬青抱住:“他们应该快要过来了,以全城人的性命逼迫他们……唔!”进山公路银铃骤响,商冬青眼神一凛,尖利的刀刃捅进了殷千泷的下腹,商冬青一瞬将刀刃拔了出来,调准下巴最柔软的位置向上扎了进去,阻断了殷千泷未说出口的话。他极冷淡地看向倒地的殷千泷,像是察觉到异状,殷文也往那一边看去,只见站在商冬青背后的鬼影正把殷千泷压制在地上,而那个羸弱的男人安静地笑着:“我手上如若没有筹码的话,殷家的先祖为何要不遗余力地帮我呢?”“你的灵魂不灭,”商冬青眯眼笑着,“但我会让你痛苦,让你无法遗忘被杀死的感觉,在痛处中下次盛放。”他仰头胁迫似的看着远处的殷文,“你还在等待什么呢?上神。你在这世上唯一的眷徒如果死亡,那你也会消失了。”“不觉得可笑吗?”殷文耸着肩膀哼笑一声,对抽动着的殷千泷,眼神中竟然没有半点怜悯,“人类愚蠢如斯,却还是想着自己可以成为神。或许……人类就需要这样的神。”他的舞步未停,紫电频出也不为所动。就在那时,被入口红线缠住的人形换成了三张纸片,湖水之中冒出一阵巨大的泡沫,天狗撞碎地下通路的顶棚,冲破静水扑入空中,冰冷的蓝眼直勾勾地盯着殷文,露出一口尖牙。商冬青一脚踩在殷千泷的脸上,诡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自投罗网啊。”霎时,鬼影四散,林中鬼影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天狗的头颅。嘭嘭数声枪响让荀非雨一阵钝痛,他哀叫一声,恶狠狠地看向商冬青所在的位置。但下一瞬间,殷文双手按在祭台之上,灌注的血液让湖水沸腾,水中窜出的数只鬼手齐齐绕过荀非雨向他身后的人抓取,而每一只手上竟然都有一只血红的眼睛。这里是抟转的阵眼,一旦落入湖水,便会成为祭品。荀非雨咬牙奔逃,但那无处不在的枪眼总是能精准地打到他的身上。岳夏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伸手摸向自己刚才被枪击中的地方,将血液抹在了卷龙纹之上。殷文手上动作一颤,怒目瞪向上空的天狗,却听得天空中传来一阵古龙的低号。冒着金芒的龙目在岳夏衍面孔上熊熊燃烧,灼得眼眶一片血肉模糊,他目光所及之处,厉鬼也似乎减轻了些许怨气。暴动的龙血让岳夏衍全身异化,他痛不欲生,一声惨叫之后天空中竟出现了一尾若隐若现的青麟巨龙,盛着天顶飘落那惨淡的月色,以后尾搅散蔽日浓云。江逝水抓住时机,踩着天狗的脊背,借鬼气之力抓住了龙角,她扭头对荀非雨大喊:“狗哥,商冬青!”“就算是龙,也无法杀死同为神祗的我。”殷文淡淡地说,“面对那样的怪物,天狗也讨不了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