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了。”
“那怎么办?”
“我本意是想让这些雍凉考生一起见虞山居士,商议招高学礼来云州主持新政,单单是老夫,他是不会信的。”杨慎行道。
“外祖……”
“所以,该去还得去,何为读书人,既然云州书生如此有骨气,这些来自雍凉的不该就此置之不理。若是老夫亲自去,能够解决此事,也是值得的。”
方瑾玉这个时候才明白,杨慎行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
华夫子连夜上山,走进虞山居士的书房。
昏暗油灯点亮一方,炉烟袅袅,带着书墨香气,只见头发已经完全花白,浑欲不胜簪的老人,穿着一身麻衣,正就着如豆灯火,伏案奋笔疾书。
华夫子见此,恭敬地行礼,唤了一声:“老师。”
虞山居士闻言抬起头,一双有些凹陷却依旧清明的眼睛看着他,“这个时辰,远山怎么来了?”
“学生正在说您呢,人静夜深,灯暗昏幽,老师,您怎么还在注疏呀,身体要紧。”
虞山居士严肃的面容上露出笑容,他没有放下笔,反而继续书写,说:“老朽怕没时间了,可还有太多的书要注,不抓紧,万一来不及,可就遗憾喽。”
“老师。”华夫子不赞同地摇摇头,他端过华夫子桌上远手一端茶盏,“都已经凉了。”
“不打紧,远山来,是有要事吗?”
华夫子点点头,“瞒不过老师,有人送了一份信给学生,学生以为这是给您的。”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份信,递给了虞山居士。
虞山居士于是小心地放下笔,将手中的书收起来放到一边,然后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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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看信封,“尚瑾凌,这又是谁?”
“他是西陵公的孙子,是这次来云州赶考的童生。”
“西陵公?”虞山居士皱了皱眉,“哦,就是你上次跟老朽提到的那个少年?不学武,反而走文,对雍凉的新政颇为拥戴。”
“正是,老师原来您记得。”
“记得,你还夸奖过他。”说着,虞山居士抽出了信,慢慢地就着灯光阅读起来。
华夫子也不着急,他端着已经凉下的茶,重新换了一壶回来,而这个时候虞山居士的信也已经看完了。
“老师?”
虞山居士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远山,你怎么看?”
“为国为大义而死,学生从不畏惧,虞山书院,云州的读书人,乃至天下的读书人也不会退缩,不过,老师,新政真的毫无可救吗?高学礼是高自修大人的独子,是不是可以考虑……”
“远山,若是高自修,老朽愿意接受,可是他的儿子……”虞山居士摇了摇头,“老朽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将新政压下去,就得等更多更多,成千上百的百姓遭殃,处处起义,反抗才有可能了。这大顺伤筋动骨,就真的要走向灭亡!老朽不忍啊!”
“可是老师……”
“远山,你也知道,就单单这一年,三个新法,后头还有数十个,涉及各方各面,连同科举选贤也不放过,这些都将成为压迫黎民的伥鬼!”虞山居士目光紧紧地华夫子,眼中悲哀而决绝,“远山,有些事情不能赌!”
虞山居士做下今日决定有多不容易,华夫子陪伴在身边,看得真切,他也不忍再劝,便恭敬地一行礼道:“学生明白了,回去之后就派人回绝他吧。”
虞山居士长长一叹,面露哀伤,“可惜……”他重新拿起拿起这份信,欣慰又惋惜道,“以此子信中所言之眼界,之文采,可待案首之名,尚瑾凌。”他念着这三个字,目光落在最后的落款上……
华夫子走到面前,“老师,将信给我吧,我亲自还给他。”
然而虞山居士却怔怔地看着那信不曾动作。
华夫子奇怪地提醒道:“老师?”
“远山,你看这印章。”
“印章?”天色昏暗,有些看不清,华夫子拿过来,凑到灯下,忽然睁了睁眼睛,“这是……”他更加仔细地看着,然后诧异地对虞山居士道,“老师,这是宁王的私印。”
“老朽看着就有点像……”虞山居士喃喃道,“宁王……既然如此,远山,明日,你让那尚小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