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瞠目结舌:“都吃了?”
南烛两手一摊:“是。”还把沾了点心屑的帕子递给桃子,说:“只剩这个了。”
桃子扶额。
书房的另两个婢女李子和柿子撤了碗碟下来:“公子用完了。”
桃子看了一眼:“剩这么多?”
李子道:“公子说不怎么饿。”
毕竟吃了四块点心了已经。
桃子把帕子往怀里一塞,进去伺候茶水去了。
研墨的是飞蓬。
他手不如南烛稳。因为南烛年纪大些,飞蓬才留头呢。两个小厮也是排着年纪的,等以后南烛年纪大了不能进内院了,飞蓬就要顶上去,现在就得把他练出来。
凌昭停下笔,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字,又对比了一下父亲的字。
父亲的字更疏狂,笔锋间便透着一股子舒展与随性。而他正相反。犹记得少年时自己也爱写这样的字,但入仕后多拟公文,笔锋渐渐收敛,重筋骨而少逸情,偶尔小酌后笔锋才会狂放些。
这两天读父亲的手札,多是些日常小品,闲情散文。
夏日湖边的蛙声,秋日温热的菊花酒,冬日里在梅林里烤肉被祖父笑骂是焚琴煮鹤之辈,又或者是和朋友喝酒忘记亲自去宜生堂买母亲指定的胭脂,叫了小厮去补买,却被母亲生气扔掉。
时光仿佛扑面而来。
这些年他人在京城,一心扑在仕途上。总觉得比起大伯父、二伯父的勤勉,父亲不求上进缺乏担当。
现在又觉得似乎人生错过了什么,可已经追不回来了。
但凌昭这片刻的怅惘在桃子进来换热茶的时候便被打碎消散了。一切又归于眼前的现实。
他跟父亲到底是不同的。
父亲是祖父许多儿子中的一个,是祖母溺爱的幺儿,上面有得力的兄长们。而他,却是四房唯一的男丁。
因这不同,父亲便可以闲云野鹤,他却不能。
凌昭重又坐下,将父亲的手稿收起,又执起笔,给京中几位同僚好友写信。
待再次放下笔轻揉手腕的时候,桃子又一次进来换茶,轻声提醒:“公子走动走动吧,再过两刻钟,又该用饭了。”
久坐亦不够养生,人就该是动静结合的。凌昭果然站起来略略舒展腰背,又走到窗前观赏湖景——眼睛用得时间长了,须得多看看远方,否则易得“能近祛远”的眼疾。
这一看,看到了梅林,再转头,又看到桃子端着茶盏退出去的背影。
“桃子。”他便唤住了婢女。
桃子转回来。
凌昭道:“姓林的小姑娘拿来的点心不错,不能白吃人家的,你给她准备些回礼。”
顿了顿道:“以你的名义。”
虽是以桃子的名义,但既然是凌昭吩咐让给回礼,那自然是走凌昭的账,不必桃子自掏腰包。
桃子爽利地答应了。私底下又扯着南烛问:“是不是很好吃啊?”要不然怎么能都吃掉呢。
南烛说:“我又没尝到!”
桃子有主意:“明天你把回礼带过去,就跟她说我爱吃,请她再做一些。”
南烛大为赞同:“那我也要尝尝。”
今天早上看着公子没停直接吃光,南烛就觉得这点心肯定难吃不了。
林嘉给桃子送了点心,自然更要给三夫人送。
把梅露和点心一起送过去,正好方便三夫人烹茶用点心,却没想到过去的时候,三房不似平时那般安静。三夫人似起得比平时更早,屋子里有动静。
林嘉过来送东西,平时都送到三夫人的贴身妈妈手里,今日里出来接东西的却是婢女。妈妈还在正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