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他明显感觉陆氏出现了问题。他陆一寒把海外分部做得再好,也脱离不开陆氏在国内的总部,因此对于资金流向他不可能不敏感,而近来陆氏能运转的资金,显然不如看起来的那么好,他几个项目的运作都明显受到资金上的掣肘。并且,陆枫然这两年一直在拓展投资,最开始的时候他因为刚到美国,未能分出心力时刻关注陆氏在国内的动向,等他在美国这边稳住后,才发现,陆枫然拓展的投资,有不少从长远看必然会亏损。更重要的是,一个跟政府方的长期合作项目,在半年前竟然续约失败。在这关口,陆枫然竟然还调配一部分资金支持陆氏旗下的孙公司上市,导致现金流进一步被压缩。掐灭指间的残烟,陆一寒又再点了一支新烟,眉心蹙起深刻的皱褶。他已经可以确定,陆枫然正在计划些什么,而且,陆则也已经注意到这些不寻常的动作,所以从半年前开始,陆则就在对陆枫然进行权力降级,开始稀释陆枫然这些年来在陆氏内部建立起的属于他自己的管理层。只是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陆则的应对,也许已经晚了。物极必反,陆枫然被陆则拿捏在掌心二十多年,兴许从陆枫然把过往真相告诉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游走在崩裂的失控边缘,而陆予晗离开去往德国,且陆则不允许陆枫然再见陆予晗的决定,毫无疑问进一步刺激了陆枫然。他还不确定陆枫然到底想干什么,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陆枫然并不像仅仅是想要扳倒陆则,自己成为陆氏的董事长那么简单。当初让陆予晗去德国再不能回去,的的确确是他向陆则提出。当时的目的,其一是让陆予晗远离争斗中心,他已经很清楚地认识到,将陆予晗放在自己身边,表现出小心保护的姿态反而是下策;其二是向陆则表态他将不再是听话的囚徒,在没有了亲情的弱点后,他会成为陆则希望看到的陆家恶狼;其三是为了让陆枫然明白,他这个二儿子正式宣战,他们父子相争,只要不危及陆氏的根本利益,陆则就不会出手压制。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陆予晗虽然不能回去,但是为了有能力庇护陆予晗,陆枫然不会轻易跟陆则翻脸,对于陆枫然来说,自己的脱离掌控和对抗,虽然成了陆枫然始料未及的威胁,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顾虑到陆予晗,不会真正的反目成仇。可是现在,面对陆氏种种不寻常的问题,他忽然不再像之前那么确定和有把握。要是,要是在他回去以前,陆枫然真的做出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那么到时候……用力将尚有一半的烟掐灭在自己掌中,掌心随即传来被烟头烫伤的痛楚,陆一寒努力地将心头的焦虑和烦躁压下,试图靠这种陌生的痛楚让自己冷静下来。被烫伤的痛并没有持续很久,十几分钟后,陆一寒徐徐吐出一口气,把掌心被掐灭的烟扔到烟灰缸里,去浴室用清水随意清洗了一下伤口,见虽然伤口出了点血,但并不算多严重后也就没有进一步处理的打算。从浴室里出来,陆一寒开了床头灯,拿起他的私人surface,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文件里全都是纪满的照片。陆予晗去了德国后,他就没有再和陆予晗直接联系过。陆予晗和方娅结婚的时候,他明面上也没有任何表示。纪满去参加了那场简单而温馨的小婚礼,之后也去看过陆予晗和方娅几次。像当初答应他的那样,每次陆予晗都会注册新的邮箱并且把文件加密,再把自己的ip地址修改,尽可能小心地把纪满的照片发给他。纪满读研后,身上褪去了一些青涩的痕迹,渐渐开始有了学者的气质,但笑起来时脸上的小酒窝还是和从前一样,可爱且软萌,每次他翻看照片时,都忍不住产生想要把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念头。陆一寒其实很少翻看纪满的照片,怕自己看得多了,会忍不住去联系;也不敢把照片晒出来整理成相册,怕会不小心被陆则知道。每次,都是在自己觉得快要熬不下去,或者是感到特别难受的时候,才会打开这个加密文件,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满心眷恋地悄悄看纪满的照片,以及纪满从前发给他的在西餐厅驻唱的视频录像。不知道满满是不是还很喜欢陆予晗,也不知道满满是不是还在讨厌他不想见到他。陆一寒把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过,嘴角的笑容很温柔,但眼里更多的却是难过。纪满这两年的生日礼物,他都是借陆予晗的手送出去。离开后的第一年,他送了一个吉他,今年则送了一个音乐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