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寂静极了,所以脚步声还是谈话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姜岁玉听到有人来了,以为是姜砚这么快就解手回来,嘴微张刚想喊人,硬是把话咽了回去。哦豁。有情况。“与修哥哥。”女子的声音三分缠绵,外加四分柔情,一般男人听了定然是受不住,那不是沈菡的又是谁。可崔陌舟却不是一般男人。他凭借着微亮的月光,认出是她后,如遭雷击立马同她拉开距离,“王妃请自重!”刹那间空气凝固,沈菡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半响,崔陌舟道:“此时王妃不应在新房中静候王爷吗,怎会出现在此处?”那个婢女果然不简单,借着带他换衣裳的名头,居然把他引到这里。姜岁玉竖起耳朵听了个大概。原来是新郎官儿还在外头给宾客敬酒,新娘却想和别的男人私奔,刺激。--------------------作者有话要说:注:“人间四月芳菲尽”,出自唐朝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小荷才露尖尖角”,出自宋朝杨万里的《小池》。面对曾经的未婚妻,未来皇上的结发妻子,崔陌舟心情复杂。在他记忆中,其实对这位指腹为婚的前未婚妻并无太多印象。只模糊记得,年少时散学归家,出于好心帮一个相貌昳丽的小姑娘捡过树上的风筝,她腼腆地冲他笑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后来长大了些,也大概认得出是她。寻常夫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起初的热情消磨殆尽,如饮清水寡淡无味,久而久之,两人之间的联系无非是柴米酱醋茶等生活琐事。前世景王登基后,沈菡身为正宫皇后,与陛下相互扶持。而他们却与世人相反,岁月漫长,却恩爱依旧,如同经过光阴洗礼的美酒,愈发醇厚绵延。抢未来上司的妻子这等有损阴德的事,崔陌舟的确是做不出来的。沈菡伤心地望着他,“与修哥哥,涵儿决定任性一次,与你逃离上京,做一对富贵闲人。”凉风习习,吹走了白日里的燥热,不远处的池塘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蛙叫。流云缱绻,银盘似的圆月终于露出娇俏的脸儿。如霜如雪的月华散落,流连于崔陌舟的乌发上,揉碎在他精致的眉眼中,风吹动他的广袖,仿佛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沈菡一个女子也不禁感叹,崔九郞的好相貌。只见崔陌舟古怪地笑了,“王妃莫不是喝酒了,要不好端端怎地就醉了,说出这等胡话来。”“王妃须知,在下崔陌舟而今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戴罪之身,一无权势,二无富贵,无论谁跟着我,都只能吃苦受累罢了。如果您是觉着在下有一副好皮囊,会读几本书识得几个字,稍有才华,所以迷于表象。所谓容颜易老,韶华易逝,若为这等浅薄理由大可不必赔上自己的一生。”“当然,我深知王妃绝不是那等贪恋表象的浅薄之人。怕是您还记得我们之间先前的婚约吧。倒也不必觉着嫁给他人就是对不住我,您的心意与修都明白。再者,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要躲到哪里去?您真的肯放弃王妃之位的荣华富贵?您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顾任由沈家陷于不利之地?”他语气平淡,字字在理,就跟吃饭喝水一般无什么不同。她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他甚至连半分感激或喜悦都不曾表现出来,全是她的一厢情愿。心里咯噔一凉,沈菡趔趄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可崔陌舟只是冷眼旁观,扶都不愿意扶她一下。并非他冷血,相反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帮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对他毫无留恋,两人彻底断个干净。桃林深处几点萤火,晚风拂面,沈菡已经冷静下来,咬着红唇。面庞微热,既有被他拒绝后的羞辱感,又有冲动之后幡然醒悟的后怕。幸好,她及时悬崖勒马,尚且没有酿成大错。两人都是聪明人,崔陌舟给她台阶下,他躬身行礼,“在下崔陌舟误入此处,冲撞了王妃,请王妃赎罪。”沈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准备离去,突然听见一声尖叫,继而是有什么东西噗通落水的声音。躲在草窠后的姜岁玉无意中听了墙角,还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崔陌舟情商挺高的,怪不得是讨读者欢心的男二。姜岁玉听得入神,手背上忽然传来冰凉湿黏的触感。她借着明亮的月光低眼看去,勃然一只青蛙趴在她的手上,它绿豆大的眼睛映着月光,明亮得很,正好和她大眼瞪小眼。她屏着呼吸,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汗毛根根直立。她平生最怕的就是两栖小动物了,尤其是青蛙这种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