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角度望去,弦月清白的月光恰好落她满怀,照彻森冷目光,衣袂翻飞在道道金光和翻涌的黑烟之中,衣袖上银光烁烁,像是一条条流动不息的河流。
在衣服上绣银线是月黎的习惯,也是濯羽的习惯。
他目光轻轻晃了晃,方才烟归问他的那句濯羽,似乎并不是随t口一问。
天君攻击不自觉慢了下来,只一剎那的恍惚,让他觉得烟归有濯羽之姿,风神卓越,翩然惊鸿,可濯羽已入轮回境,而那人,虽在下首,可昂然的身姿,如一只美丽高贵的白鹤,卓然于世,脱俗凡尘,即便只在一片荒芜之境,也像是在天地中央,令人仰望。
在意识到自己这般想法时,天君心头又是一惊,他居然开始欣赏自己所厌恶之人。
烟归和明华捕捉到了天君出神的空隙,骤然加强剑气,蓄力发动最后一波猛攻。
两只剑叮叮哐哐,在空旷的大地上昂首高鸣,如在吟诵颂歌,如在祷告经文,如在写着万死不悔,无所不惧的绝唱。
天君只觉眼前轰然炸开一道漫天弥地的光芒,忙凝聚心神抵御前方剑气。
眼角蓝色身影闪过,他心头一震,还未待反应,一道剑气从胸前贯出。
一阵剧痛传来,他下意识地想要拔出那剑,未料那只是云雾化成的虚体,轻轻一触便散开了,流入天地。
伤口却还在源源不断地流着血。
怎麽会呢?怎麽会呢?
其实并不是很疼,但天君疑惑地停下了手,他是天地古神,刀剑并不能近身,遑论云雾聚成的剑。
烟归清冷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麽不会呢?世间事本就无解。这是你教给我的道理。”
世有神明(五)
天君似是累了,也懒得反驳她,方才在打斗中一闪而逝的伤感卷土重来,“你和濯羽是什麽关系?”
烟归没有预料到天君此刻竟然提起濯羽,意外之余,她也有些悲伤,冷硬的姿态渐渐软了,“他是我的至亲,所爱,不能割舍之人。”
“是他燃尽心火助我回来。”
“原来是堕魂了吗?”天君有些恍惚,随即又觉得像是濯羽的做派,叹了口气,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我早该料到……那孩子,从来不是笼中之鸟……”
只是他没有料到,他居然肯心甘情愿为她牺牲……
眸光一闪,天君的目光重新凝到烟归面上,开始细细打量她。
身姿颀长,昂首而立,湛蓝色衣衫随风猎猎而动,恣意飘洒在广阔无涯的天地间。狂风乱卷,云烟浮动,天光暗淡,万物敛辉,一时之间,他竟只能看见她。
分明生得眉目如画,该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可眉眼间的狠厉,言语间的不羁,举手投足间的洒脱,都昭示着她怎麽也没办法被颠覆的傲骨。
濯羽会喜欢上她,好像也并不奇怪。因着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他眼神在她面上游走,意味不明地发问:“你不怕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怕死吗?怕陨落吗?怕无法拯救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