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即使换了一身富贵皮也改不了贼眉鼠眼的样子,陈姜淡道:“陈三叔可有日子没回村了,来找我何事啊?”听了陈姜带着姓的称呼,陈恩常笑着嗔怪:“瞧姜儿说的,过去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哪能当真了呢。三叔没事,好些年没见了,就是来看看你。”陈姜似笑非笑:“哦,那请便吧,我很忙,就不请你们进屋了。”陈恩常笑脸一僵,清了清嗓子:“吭吭,其实其实三叔也有点小事。二哥家新房子我还没来过呢,想去看望一下二嫂。”陈姜断然拒绝:“我娘身体不好,少见外人,有事就在这儿说吧。”大房父子俩有些挂不住脸,这段时间他们自觉和陈姜关系缓和,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打招呼,大郎媳妇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叫她,她从没反对过。没想到老三一回来,他们又被归结到外人的行列里了。陈恩常这六七年不知经历了什么,泼皮性子收得干净,即使心里再不甘,面上还挂笑:“行行,姜儿你先忙,三叔这次回来要住一段的,等你几时闲了再来。”三人离开,陈姜盯着陈恩常一摇三晃的背影,暗自思忖,封官之后她就没出过村,老三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着呢,消息挺灵通啊。被师焱堵在村学听了半日天书的影子蔫头搭脑回来,哀求陈姜不要再让她受罪,她以后再也不半夜闹人了,听夫子啰里八嗦讲课,看那些眼花缭乱的文字,她脑壳快炸,比被黑狗血泼身还难受。第一堂课而已,有这么难以忍受吗?影子不仅仅是抵触,更仿佛受了酷刑一般。陈姜觉得她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学渣了。“陈恩常回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影子茫然:“陈恩常是谁?”“老三,苗儿爹。”话音刚落,影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转瞬无踪。果然看热闹扒八卦什么的更合她心意。廖氏对陈恩常的出现没有太大反应,皱了皱眉表示厌恶,仅止于此。吃了晚饭,陈姜照例在闺房画画,师焱照例陪在一边,两人照例没有对话。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对过话了,自从陈姜彻底明白一切她所期望的都不能如愿后,就开启了心平气和模式。就这样吧,他不喜欢她,但也没有喜欢别人,至少还能陪她这一辈子。影子在老宅吃瓜吃到亥时中才返家,进门后那异常活跃的五官无一不在表示,她吃到大瓜了。“三叔有个儿子,都四岁了。”第一句话就把陈姜震住:“老三在外又成亲了?”“可不?”影子啧啧称奇,“不但把儿子带回来,新媳妇儿也带回来了,三婶在家上吊呢。”“这回吊死了吗?”“没,她太胖,绳子崩断了。”回归了老本行的影子精神气十足,连比划带说,陈姜边听边整合。整合到最后不出所料,这陈老三,依旧不是什么好鸟!当年他带着诓骗来的五十两离家出走,第一站就到了青州。用他的话说,府城物价多高啊,五十两根本不经花,几顿饭就吃去一半——八成是吃了花楼的饭。他意识到不能这样坐吃山空,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为了赚大钱,为了有一日堂堂正正回家,为了更好的孝敬爹娘,让妻儿享福啊!得找活干,找生意做。但由于本钱少,市面上适合他做的生意几乎没有。别说二十五两,就是五两本钱也做得起生意来,老三就是老三,都比一般人定得高。日子就在他一天天寻找商机中度过,银子越来越少,终有一日弹尽粮绝,他被客栈赶了出来。但老三是谁啊,能屈能伸的人啊,当即就去找了一份苦力活。接下来的一年中,他扛过包,拉过车,引过路,倒过泔水,总之什么苦活累活都干遍了,终于时来运转,年底碰见了一个贵人。这个贵人说他是水命,面有福相,主动带着他做起生意。没多久,贵人就在他福气的影响下把生意越做越大,他的腰包也鼓了起来。赚到千两的时候,他打算回家,给父母长长脸,把欠媳妇儿娘家的钱连本带利还了,再给苗儿说门好亲事。可是贵人突然提出,想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老三说不不不,我已经成亲了。贵人说,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就让她跟着你做小嘛。老三说不不不,做小太委屈姑娘了,要不,做个平妻吧。于是他盛情难却,又感念贵人提携恩情,就娶了这位姑娘。办喜事耽搁一阵子,成亲不久怀上了又耽搁一阵子,生出孩子等他长到能出远门又耽搁一阵子。三耽搁两耽搁,就耽搁到现在才回家来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