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堰着实没料到容语会出现在这里,她穿着一件镶襕边的鹅黄裙衫,同色的腰带将她腰身勾勒得纤细,乌黑的秀发垂在身后,映得她那张白皙的脸越发冷艳清绝。这张脸与郊祀那夜的人一模一样,气质却迥然不同,略带几分瑟缩。可谢堰还是很确信地知道,面前这位姑娘是容语。他手指微微蜷起,握在掌心,从容跟容语打招呼,“李四姑娘。”容语朝他屈了屈膝,“谢二公子。”二人心知肚明地相互应付。容语垂首,避开他目中的灼色,目光落在他腰间,寻常世家公子都爱缀个珠玉或香囊,谢堰通身无饰。“李姑娘是要上山吗?”谢堰负手问道。“是”“第一次来?”“嗯”许多姑娘发现谢堰在这里,纷纷驻足停留,并低声议论着。“那是谢二公子?他在与谁说话?”“不认识,姓李,看来是太傅府的姑娘。”“太傅府长房的几位姑娘我都认识,却从未见过她,我看是偏房的吧。”“打秋风的呗”容语感觉到周身投来的异样目光,略有些头疼,正待抬步离开,却见对面的人间谪仙谢二公子,面带忐忑地开口。“山上路黑,不如在下送姑娘上去?”这大概是谢堰第一次做着不擅长的事,一贯沉稳冷肃的面容含着尴尬。容语吃惊地往前望了一眼,长长的石阶延伸至坡顶,五步一灯,虽谈不上多么敞亮,却也绝对不漆黑。她纳闷地看着谢堰,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谢堰这话着实给容语招来了不少嫉妒,周身的姑娘们果然不淡定了,有的跺脚,有的细碎地嚼着风言风语。谢堰这么做倒是有缘故。他今日被母亲逼着来相看,实在是应付不过去,撞上了容语,总之这李四小姐就是个假身份,不如拿来帮帮他。想必容语也不在乎这些。容语确实不在乎,可她却懒得与谢堰掰扯,直接冷淡地回绝,“不必。”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爽笑声,一人携风下阶而来,“哎呀呀,李姑娘,本王来晚了,害姑娘好等吧。”朱赟笑眯眯地往容语跟前一站,隔绝了谢堰的视线,毕恭毕敬将左手手臂抬起,伸到容语跟前,“路黑,本王送姑娘上坡。”容语一言难尽地看着朱赟,直接提着裙摆,大步往上走。朱赟眨了眨眼,连忙将扇子抖开,追了上去,“等等我。”谢堰望着二人的背影,微的苦笑一声。剩下的姑娘怎么都不肯相信,居然有人拒绝谢二公子的邀请,其中一名姑娘与谢家有些姻亲关系,也曾与谢堰有过数面之缘,仗着身份大着胆儿,撅起嘴巴问他,“谢二哥哥,路黑,我怕得紧,你能不能送我上去?”谢堰收回视线,目光冷淡地掠过她,“我身上有伤,姑娘请便。”那姑娘脸色霎时惨白。谢堰越过人群,出洞门离开。这厢容语与朱赟抵达坡顶,五角亭里聚满了人,二人寻了个靠边的地儿迎风而立。暮云盖过薄月,夜色浓稠,万千灯光铺在脚下,湖面水波粼粼,伴随欢声笑语被风载送至各处。远处琼楼玉宇,近处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此处景色确实一绝。“谢堰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了咱们?”朱赟还有些难以置信。容语也在琢磨这个问题,总觉得今日这帖子来的有些蹊跷,而且谢堰也挺奇怪的,好端端的,说那句话做什么,平白给她遭恨。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发觉了不对劲。原先南湖四周火光隐动,负责戍卫的士兵有序巡逻,可眼下,整个太液池骤然动了起来,无数灯光如绸带往西南角涌,定是出了什么事!紧接着有叫声传来,一传十,十传百。“有人落水啦!”容语和朱赟迅速往坡下走。南台坡下人头攒攒,惊声迭起,姑娘们纷纷吓得花容失色。从西南侧有一木制的栈桥通往湖心岛,又延伸至对岸,此刻这栈桥上挤满了人。朱赟来到湖边,抓起一逆行奔走的侍卫便问,“出什么事了?”那侍卫刚从西南方向来,想必是要去皇宫报讯,他本不耐烦,见是小王爷,匆忙一礼,气喘吁吁道,“周家二小姐周如沁落水了,还有几位姑娘也不见踪影,属下正要去跟都指挥使汇报。”朱赟连忙松开手,让他离开,神色苍茫望着容语。容语眸色一惊,“走,去救人!”她提裙快步往西南角走,才奔出一小段,猛地止住了步伐。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