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那双瑰丽的黄金眸分明含着笑意,可小乞丐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在对方的注视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所遁形。
强忍着后退的冲动,他大着胆子迎上对方洞若观火的视线,和他平静对视:“你或许会因为我物归原主的行为,给予我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我可以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
——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情。也许因为他的拾金不昧,这位看上去高不可攀的贵公子会对他青眼有加,说不定还会把他收为手下,将他从这处泥潭中拉出来。
他这回答着实不走寻常路,公子哥听罢,面上的兴味更深,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心眼比藕眼还多的小乞丐,忽然开口问道:“小乞儿,告诉我你的名字。”
闻听此言,小乞丐顿时心中大喜,只是不好在脸上表现出来,便强作镇定地回答道:“我叫薛矜。”生怕没能给对方留下印象,以致计划泡汤,他还特地补充了一句:“是矜持的矜。”
公子哥在唇齿间无声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后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唇角慢慢浮起恶劣的笑容:“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我没有捡流浪猫带回家养的兴趣,你还是继续留在这儿要饭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一丝留恋也无,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连个背影也没留下。
他这番动作行云流水,名为薛矜的小乞丐看的是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他泄愤似的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混蛋!!!早知道就把你的钱花光光!!!”
尽管两人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但他这句气话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入公子哥耳中,他唇角轻扬,勾起一抹极其愉悦的笑意,看起来并未因为对方的不敬而生气。
其实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见过他了,只是那个小乞丐不知道罢了。
那时候的小乞丐被一群稍大一点的地痞流氓压着打,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可他就是死死地咬住嘴唇,一点声音都不让自己发出来,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满是恨意,能将一切燃烧殆尽的恨意。
他并未出手制止,只是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当真是铁石心肠。
最后的最后,那群混混嬉笑着离开,只留下伤痕累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的小乞丐。他看着对方强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尽管途中因为疼痛踉跄了一下,可他并未倒下,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前行着。
他就这样目送着对方离开,直到那道瘦小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一直暗中观察着对方,今日更是心血来潮地丢下钱袋,故意让那个小乞丐捡到,想看他如何应对。
之后对方的应对,让他越发觉得有趣了起来。
他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对他胃口的人了,如果对方接下来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那他不介意捡个仆从使唤。
重新缩回角落里的小乞丐兀自生着闷气,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被人盯上,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命运悄然地发生了改变。
誓言
月影西斜,漆黑的夜空中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
郊外的一座破庙里,神像倾圮,蜘蛛网遍布,到处是一片破败荒芜的景象。在破损不堪的神像下方,一群形容猥琐的乞丐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白日的见闻,令人闻之欲呕的臭味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
拜祭过某人之后,薛矜推开残破不堪的庙门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本就糟糕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他眉头一蹙,随即便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切的恨意,而后又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朝那群不速之客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忖着要如何应付这等局面。
他刚一进庙,庙中的乞丐就齐齐朝他投来视线,当中的乞丐头子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凶神恶煞地说道:“小叫花!识相的话,就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闻听此言,薛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冷笑一声。这群人真是贪得无厌,这才过去几天,就又来敲诈勒索了。而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无非就是看自己年纪小好欺负,又无人撑腰罢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眼中瞬间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但不过转瞬,便被佯装出来的惊恐所取代。
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他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乞丐头子见他迟迟不作出回应,便有些不耐烦道:“臭小子!皮痒了是吧?居然敢不听本大爷的话!”他话音刚落,身后那群小弟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只待老大一声令下,就冲上前去把这不识相的小叫花痛打一顿。
在恶势力的威迫下,薛矜只得将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乞丐头子看着手中那少得可怜的铜板,很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几天过去了,你就只讨来这么点钱?”
闻言,薛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自己辩解道:“今年年成不好,城中百姓哪个日子不过得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闲钱施舍乞丐呢?”
这话说的倒也是事实,可乞丐头子还是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恶声恶气地说道:“我不管,你要不来钱就是你无能!无能的家伙就活该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