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宁果果长势喜人,已经和他一样高了。恐怕再过几年,陆清则就得仰着头看他了。小豆丁,长那么快。陆清则颇为感慨,睨他一眼:“多大人了,这么黏着我也不嫌丢人。”嘴上这么说着,倒也没推开。如今是盛元五年,他亲眼看着当初瘦不拉几的小孩儿,一步步长成这般英姿翩翩的美少年。异世孤漂,心似浮萍,陆清则几乎将宁倦当成了半个儿子并着半个弟弟。小崽子黏人,他反而生出了几分养崽成功的成就感。宁倦当然不觉得丢人,垂下眼皮,又把陆清则往怀里搂了搂。微凉的梅香混着清苦的药味拂过鼻端,是很熟悉、且令人安心的气息。宁倦埋在陆清则肩窝间,享受地轻嗅着,眼底流露过深缠的依恋,几乎就想这么抱着陆清则睡过去时,外头却来了个没眼色的:“公子,我听下人说陛下来了,那午饭是送过来,还是你们移步去饭厅啊?”陈小刀从屏风后冒出半颗脑袋,虽然看惯了宁倦有多黏人,但看着少年皇帝几乎将陆清则笼在怀里的样子,还是有点头皮发麻。陆清则想了想:“送过来吧。”陈小刀心道陛下可真跟个小媳妇似的……刚冒出这个念头,冷不丁就和无声抬起头的宁倦对上了视线。那双眼眸漆黑幽邃,如霜雪般寒凉。视线相撞的瞬间,陈小刀打了个寒颤,赶紧收回视线,脚底抹油溜了溜了。陆清则没察觉异常,随手摸摸宁倦的脑袋:“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宁倦幽怨地抬起头:“老师不肯进宫看我,我只能出来看你了,还被老师这样嫌弃……”那张俊美的脸浮现出委屈之色,连睫毛都开始湿漉漉的,叫人看了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小崽子年纪越大,撒娇卖乖的功力越见长。陆清则一阵头大:“谁嫌弃你了,我不是三天两头就进宫给你讲学。”这几年韬光养晦,他的身体也实在是撑不住,领了个闲差修养着,大部分时间可都用在陪孩子身上了。宁倦不满:“可我想日日都与老师见面。”“你不嫌腻得慌,我还嫌呢。”陆清则懒懒地弹开他的额头,“起开,吃饭了。”宁倦哪儿听得了这话,气鼓鼓地盯着陆清则的背影。在原地坐了会儿,发现陆清则没有要回头来哄自己的意思,才受伤地捡起碎成一地的心,泪汪汪地凑了上去。近来十分闷热,厨房做的都是些清爽好入口的食物——陆府的厨子是宁倦派郑垚从不同酒楼里挖来的名厨,非常善做药膳。俩人对案而坐,陆清则也不秉承食不言寝不语:“还没说呢,突然跑过来,怎么,宫里发生什么了?”提到这个,宁倦的脸色就有点发沉,唇畔浮出丝冷笑:“许阁老今日给我讲完学,催我尽快选定后位,就差把他家有个适龄的外孙女几个字写在脸上了。”顿了顿,他看向陆清则,声音低沉下来:“老师会催我吗?”宁倦十七岁的生辰也快到了,历代皇帝,最晚十六岁也结亲了,是以大臣们催得紧。陆清则满脸不赞同,果断道:“不会。”宁倦嘴角一弯,轻快的笑意刚扑出眼底,就听陆清则严肃地补充:“你还小,生长发育不完全,过几年再说。”放到现代,宁倦还是个高二的小毛孩子呢。别人陆清则管不着,但他的学生,他实在不能接受这么早就结婚生子。还是孩子呢。宁倦:“……”什么叫发育不完全?他完全得很!昨晚……他还做了个梦。那是个极为黏腻的,湿热,混沌的梦。梦中人面貌模糊,他只记得那人很白,躺在床上煞是好看,那种奇异的滋味从身体渗透到灵魂,至今想起,还会耳根发热。但这种事,宁倦不太好意思和陆清则说。陆清则就像月下的神仙一般,温和却疏淡,与凡尘俗世层格格不入,坐落其间,冷静地看着红尘万丈,却不染尘埃。那些难以启齿的东西,放在他面前就会自惭形秽。尤其是经过蜀王宁琮的那件事后,好像一提到,对陆清则来说,就是一种亵渎。宁倦把话咽了回去,视线无意间落在对面人的衣领上。大概是嫌热,领子被扯得松松散开,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喉结清晰,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了一下。无端令人移不开眼。宁倦耳根一热,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低下头往嘴里扒饭。少年的变化全盘落在陆清则眼底,他摸摸下巴,陷入沉思。他家小孩儿居然那么清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