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岂点了点头。屋中忽然变得很沉默。谁不知道赵家老太爷赵泓尧是大汉的擎天柱,他处于内阁,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不操心?除非辞官,可他若是辞官,这朝堂的局势还有赵家的地位……陈岂显然也清楚,便叹了口气拱手道:“我先去开药。”他不是赵家人,自然无权干涉,正要离开,身旁小脸发白的红衣少女却问他,“陈大夫,如果祖父像从前那样操劳,他……”她的声音十分低哑,陈岂回头,见少女看了一眼拔步床上的老人,继而收回目光哑声问他,“他还能活多久?”“瑶瑶。”徐氏喊她,“父亲不会有事的,你别瞎想。”赵锦绣不曾理会,依旧执拗地看着陈岂。那双眼睛太亮太干净,让人无法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撒谎,陈岂沉默一瞬还是看着她开了口,“老太爷若还是从前那副模样,恐怕没多少日子了。”赵锦绣身子微晃,扶住身边的床柱才站稳。赵元安等人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就连一向纨绔风流的赵元随和一向吵闹的柳氏也变得沉默起来,赵若微更是红了眼。“劳烦陈大夫先去配药。”最后还是赵元安开了口。等陈岂离开后,赵元安看着床上的老人,沉吟一会发了话,“我明日会呈奏折给陛下,为父亲先告病假。”众人没有异议。“至于以后……”赵元安看着老人的身影说,“等父亲醒来后,我再与他商量下。”他说完深深叹了口气,他为人中庸,这么多年在朝中也只混了个鸿胪寺卿,与过世的大哥完全不能比,三弟就更不用说了,考了几次科举都没进,又有大哥和父亲的光环压着,连入仕也不想入,每日不是拿着鸟到处转就是在青楼混日子。还有琮儿,他倒是聪慧,可他还小,如今还在外头历练……如果父亲真的出事,他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徐氏看出他眉眼之间的担忧,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等赵元安神情渐缓,这才开口,“瑶瑶,你们先去歇息,这里有我看着。”柳氏一向精明,比谁都清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这会也跟着劝道:“二嫂说的对,你们这些孩子先去歇息,这里有我和二嫂看着,不会让父亲出事的。”赵锦绣却不肯离开。她哑着嗓音,态度却十分坚决,“二婶,三婶,我睡不着,我想在这守着祖父醒来。”徐氏还想开口,却被赵元安阻拦。“那你在这看着,如果有事就派人来跟你二婶说。”赵元安看着赵锦绣说道,等她点头答应,便跟徐氏等人说道,“我们先出去。”很快屋中便只剩下赵锦绣和赵赴。看着坐在床边低眉沉默的赵锦绣,赵赴轻轻叹了口气也退了出去。……谢池南是翌日清晨知道消息的,彼时天色还早,他睡不着,索性买了一些早点来国公府串门,他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笑容却在知晓赵老太爷晕倒的消息后僵住了。他是谢家的常客,下人便未通报就领着他进去了。路上没几个人,谢池南一路沉着脸抿着唇,脑中思绪乱七八糟,既担心老太爷的身体也担心赵锦绣会因为这个扛不住,一路胡思乱想到了赵泓尧的院子,正好看到赵赴从屋中出来,他勉强按捺住混乱的思绪,停下步子喊人,“赵大哥。”“安乐侯?”赵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得到消息了,看到他手里提着的早点,倒是了然,“大小姐就在里面,您进去吧。”谢池南忙点头,他快步往前走,要进去的时候,脚步反而缓了下来,似乎是怕惊扰到屋中的人,他特意放轻脚步掀起帘子,转过屏风走进里间便瞧见坐在床边的少女。她还是昨天那一身打扮,却明显憔悴了许多。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一夜未睡,谢池南担心她的身体,忍不住轻声喊她,“赵锦绣。”赵锦绣一宿没合眼,神智自然不如从前那般清楚敏捷,她听到声音却迟钝了好久才转过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谢池南,“你来了。”她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可那笑容十分苍白,就像一块即将破碎的宝石。谢池南看到她这副模样,脸上心疼愈浓,他大步过去,手中握着的那些东西放到桌上,他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哑着嗓音安慰她,“别怕,祖父不会有事的。”支撑了一晚不曾闭眼不曾流泪也不曾倒下的赵锦绣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却忽然掉下眼泪。她仿佛在一瞬间回到了从前,变回了那个送走爹娘却因为要照顾弟弟一夕之间长大的小孩,即使哭也只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躲起来哭,此时她紧紧抱着谢池南的腰,哭得小心又压抑,却又因为他的存在,多了一份可以露于人前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