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苦涩得要死,仿佛一杯陈茶掺了药,喝也喝不下去。卫国的醉生梦死,是全卫国最大的窑子。那儿打小便招些好看的孩子培养,待到大了就可以赚钱了。叶兰亭从小就在那儿。不过那时候他可不出众,模样虽然生的好,可整个醉生梦死,都是生的好的。虽说他性子也算讨喜,可这样的孩子,好像不乐意干这档子事。于是老鸨便关上门悉心培养了他。这么傲气的人,自然是要侍奉大户人家的。待到叶兰亭长大了,足以侍奉人了,老鸨便使了手段,将他的讯息散发了出去。假使那些富裕人家能看见,就是一件好事。大抵便是发出讯息的那日,谢不怜出宫了。他独自泛着小舟到湖上,醉生梦死的单子飘到他船上,他抬头时,正巧对上那倚着栏杆嗑瓜子的谢不怜。蓝衣黑发,青丝垂髫。窑子里多得是这样的人物,可叶兰亭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生的好看的男人。兴许是发现了谢不怜在瞧他,叶兰亭隔着小半的湖冲他嚷嚷着:“哟,青布长衫的,要不要陪我磕个瓜子?”瞧瞧,多么有意思!所以他当然不去。虽说他微服出行,整个卫国的人只知道卫王谢勋,却不知他字为不怜。无人知谢不怜。但不能掉以轻心,卫国这么大,总有人会要他的命。于是他丢了那张画卷,撑船离去,高台楼阁上磕着瓜子的叶兰亭吐了口瓜子皮,朱唇微启,丢出一句话来。“死穷酸,摆什么阔!”好在谢不怜听不见这句话,他要是听见了,卫国距离灭国就更近一步了。他顺着湖水游荡,飘到茶座上听评书,说书的先生可没上年纪,清清秀秀的,就是瞎了一只眼。这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说书的先生里,这个算俊的。只是这先生说的不一般,人都爱讲怪事,可他偏偏要说自己写的话本子。“据闻那将军府里生了个小公子,那模样和小姐儿似的,忒俊。老将军嫌他长得不够男儿气,便找了个僻静院子,将他囚了起来,对外都不吱声有这么个孩子。”白瓷小狐狸他诹得有趣,谢不怜便坐下来听了。“那貌美小公子天资聪慧,不过两岁时,便能识字,也会写点文章。若不是将军夫人因病故去,那小公子怕是一辈子都要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说书先生顿了顿,停下来喝了口茶水,展开扇子微微扇着风:“行了,醉生梦死又要丢花卷了,我就不吹了,待明日,我再来给你们讲。”他说着便笼起袖子,准备去逛窑子。底下人似乎是习惯了他这样,也没讲什么,便自己散去了。可谢不怜留在茶座上,倒了杯茶水后静静想了想方才那顿评书。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那小公子究竟会是谁。“你可真笨,身为一国之君还这么闭塞,若我是你,早就回宫派人把那说书先生抓起来,逼着他说出那小公子是谁。”陆颜真盘着二郎腿,认真道。谢不怜摆着苦脸:“我也想,我接连听了三天评书,待到他要说出那是哪国的故事时,他居然被杀了。”陆颜真追问:“莫不是讲的叶兰亭?”谢不怜道:“起初我也觉得,不过那时候世人只知齐国小叶将军,却不知叶兰亭。况且,据说那评书先生是因为逛了太多的窑子才被家中妻子所杀,和叶兰亭无关。”陆颜真闻言,嫌弃的啧啧啧。瞧瞧这人,都这时候了,还为叶兰亭辩解,他呸!“那你为何会去醉生梦死?”谢不怜被问久了,越发开始不耐烦:“虽然你救了我,但你话太多,我不想理你。”老陆吃瓜不成,便随口接话:“行,那你说你要什么?”谢不怜又仰后倒下,瘫死在床上:“但求一死。”此情此景,陆颜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大耳光子,再把谢不怜给弄死。这小伙,咋就不听劝呢?他懊恼得要死,忽然听见走道上传来的声音。“例行公事,闲杂人等速速散开!”官兵!陆颜真登时就警觉了起来,他料想起自己暴露的事情,又觉得,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完了完了,眼下曲风风不在,他一个微弱修为带着一个伤残求死人员,恐怕不好逃!他怕得要死,可结果人只是走个过场,就在门边上问候了他一下,随即散去。草率,委实太草率!陆颜真是想不到,所谓好战的齐国,内部竟然如此草率,这架势,同他无涯有的一拼!他在感叹时,谢不怜忽然大喊一声:“杀了我吧,我求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