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定想要不变的、可靠的、无法被抢走的东西。她对于五险一金的执着也好,对于人际关系的悲观也罢,本质还是“拥有”的执念造成的对稳定性的病态渴求和避免失去的自我保护机制。
如果不能完全拥有,就要时刻做好失去的准备。抱着这样的心态,纪云定即将迎来人生的第二十二年。
从微小处崩坏的日常
纪云定这个组长交接得很平稳,至少内部再没人有异议了。诚然网上不可避免地有所议论,但没有人在网上能不被议论。
但另一方面,纪云定作为学生的身份就有点微妙了——或许没人记得了,但纪云定此时确实依然是一名大三学生,并且每年雷打不动去考两次英语六级,一次考得比一次分低。
也不能怪她,毕竟她根本没时间学英语。不过说到底,纪云定去考六级本身就只是为了遵从她根据大学生刻板印象早就制定好的大学计划而已。
而此时,纪云定正久违地在进行宿舍聚餐,一起庆祝李晓文后勤组考试通过了。
“你们两个都经历了很多事呢。”
许久不见,李晓文依然没什么变化,说话声音有点低,语速比较慢,动作总是细致而慢吞吞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叹了口气,
“我就很平常了,好不容易才考过了后勤组考试,因为一直在准备考试和刷绩点,也没怎么和你们联系……”
“发展路线不一样确实见面机会会少。没事,等你也来工作了就好联系了。”郑诺点了点纪云定的肩膀,“以后你还要催云定的月度报告呢。”
“晓文,你能来我们一组对应后勤组吗?给我宽限一下月度报告期限。”纪云定面无表情地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真的很麻烦,每个月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写啊。
“应该不能,后勤组也得算资历。我要从跟着出外勤拉封锁线开始,然后慢慢才能处理重要的事情……对了,说到这个。”
李晓文从包里掏了掏,拿出了考试后下发的纸质通知,笑得很开心,
“我考了第一名哦。”
周围的人都在焦虑后勤组录取考试,李晓文知道和别人说这种事不合适,暗地里少不了被红眼病骂不说,也会让别人心里t不舒服。
不过和面前两个室友说就完全没问题了。毕竟这两位真要论起来,和普通学生相比已经坐到评委的位置了。不夸张地说,纪云定毕业的时候都有资格去给别人拨穗。
纪云定和郑诺迅速放下筷子,非常努力地开始捧场鼓掌,热情程度让李晓文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脸颊微红着收起了成绩单,有些犹豫地开口:“不过,我家里人有些反对。”
“反对?”郑诺有些不明白,后勤组的待遇不比调查员差很多,安全系数却高了不知道多少,只是晋升路径很有限。事实上,来这所学校的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进后勤组来的。
“嗯……其实我家算是是世家归化到文明世界的二代人,所以我家里人对于让我当调查员有些执念。”
“啊?”纪云定和郑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惊讶的疑问。不过,关于二代归化的问题,事实上两人都有所耳闻。
近年来,随着改组工作的推进,世家日渐走向了衰落,而走入文明世界的人在活到退休后,一部分人会选择在文明世界扎根。
然而童年的烙印难以抹去,这部分人依然认为应对怪谈是代代相传的使命,并且很多人会将这种意愿强加在后代身上,引发了不少社会讨论。
“其实这次约你们两个出来也是想商量一下,你们觉得,我这样逃避真的好吗?”
李晓文的语气有些犹豫,她不是性格那么强硬的人。这个世界上,比起郑诺和纪云定这种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占比更多的一定是犹豫不决的正常人。
他们需要别人的支持和鼓励,会被周围的环境裹挟着怀疑自己,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选择,甚至害怕做人生的选择。
这些都是正常的,大多数人并不会像纪云定那样从小知道自己已经被折到了没有商量余地的环境,也很难像郑诺那样健康地拥有完满而强大的内驱力。
就连郑诺自己也承认,她能成长成这样绝对离不开她妈妈给她的影响和部分天赋,并不是她自己靠努力就能做到的。
“你什么也没逃避啊。”
纪云定挠了挠头,有点不明白,
“第一名是你自己考的,你进后勤组是应该的。后勤组也很需要人,没有后勤组我们同样干不了活,总不能反而让低分进后勤组吧,会出问题的。
而且你很怕恐怖的东西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不适合做调查员的人比适合做调查员的人多,有什么问题?”
纪云定在职业生涯中也被不靠谱的关系户后勤组工作人员折磨过,当时纪云定觉得她对整个留档流程都比那家伙熟悉。
向上反馈后,这个人倒是被迅速处分了,但也只是处分而已,毕竟纪云定最终还是半自助地完成了留档,事实上没出什么纰漏。
然而如果留档出了问题,牵连的绝不只是那一个人。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有时候大家都不得不为别人的不靠谱背锅。
郑诺点了点头对纪云定的说法表示赞同,单手启开了罐装饮料喝了一口,接了句话。
“你家长的那种执念倒不难理解,毕竟在一组天天要和正统世家人打交道。世家那边说难听点,就是封建管制驯化洗脑,正常人很难抵抗。但理解归理解,你千万别觉得他们一定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