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常人的思维不同,这些人大都从小生活在世家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从小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每天学习训练的都是怪谈相关的东西。
如果怪谈消失了,而他们还没死?
魏千秋想了想,低下了头:“找座山待着,再也不下来。”
林书坐了过去,靠着魏千秋的肩膀叹了口气:“那我去给千秋姐送饭……毕竟我还欠她一条命呢,她去哪我去哪。”
人想要获得幸福,物质和精神缺一不可。而这些人被从小施加的伤害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了,他们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支持。
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独立而健全地活着,如果真的知道的话,用文明世界的标准,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拼命——有一笔巨款,身体健康,没有任何没被满足的硬需求。
并且,很多一组的人根本没有行业相关的追求。比如除了纪云定和郑诺以外,少数几个文明世界的人一问目标就挠头:“不知道啊,家长报的志愿。”
不管外面宣传得他们有多大义,这里有的都只是被筛选出来的普通人类,是刻意选育的“方形西瓜”。他们只是因为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所以才留在了这里。
纪留行之前设立的一组的运行方式其实没什么问题,足够舒适而有效率,但纪留行本人事实上一直处于很悲观的状态,他既不认为自己能解决怪谈,也不认为自己能活到解决怪谈之后。
人很难明白概念外的事情,以前纪留行概念里的一辈子就是二十五年,永远就是两三年之后到他死为止。在这种情况下,从他那样短命种的视角出发,就根本考虑不到“一切结束以后”的事情。
而世家的人更是如此了,他们祖祖辈辈就是在做这种事,他们从小便被告知这是他们的人生,他们的目的,他们应该这样走下去。
纪云定则是以“怪谈一定会被自己终结”为前提思考的,在意识到一切不会像童话一样自然而然地达到结局后,她立刻采取了行动,避免所有人在未来从山顶跌落。
在构成纪云定概念的幸福中,这些对她好的人也幸福是必须要素。
大家吵吵嚷嚷讨论了一会,大都是些很无厘头或者很空泛的事情——连睡三天、无所事事一整个月、去到处溜达着看看……
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是别人无法插手的事情,纪云定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考和交流的机会,之后便一直静静坐在那里。
不过纪云定看纪留行一直没说话,表情还有点忧虑,便走近了问他:“你还想做医生吗?”
“……不重要了。”纪留行小声念叨了一句,没等纪云定接着询问,立刻举起了手,“老大,到时候能不能把隔壁行政楼炸了,我可以负责炸。”
纪云定能理解这个神经病提案的性质类似于高考完撕书,但旁边的组员们大概是一时间被丢了个从来没想过的大问题,正好头疼着,于是听到这边的讨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投了赞成票。
第二天,这个离谱的提议就被丢到了郑诺手里,郑诺看了大概五分钟,然后平静地传达给了上级。
算了,发癫就发癫吧,反正研究组每天都在发癫。行政对接处的第一原则是,只要那边不发癫到触犯法律,统统上报。
过了几天,纪云定看着郑诺发回来的回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纪留行。
“让你再为了岔开话题口不择言……提案通过了。”
“真通过了?行政那边终于也疯了。”纪留行好奇地凑近了些,语气有点不可置信,“通过这种胡闹提案的公文要怎么写啊。”
“那边没有明说同意,只说怪谈消失后将这栋楼的所有权转让给一组全体成员。诺诺说他们的意思就是‘你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到时候记得再说一声就行’。”
纪云定收起了手机,抬手敲了敲纪留行的脑袋,
“都怪你没事扯瞎话。”
“我错了,没忍住条件反射,也没想到那边真能答应。”纪留行揉了揉被敲地微红的额头,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一切结束之后啊……你想做什么呢?”
“活着,养狗,收养妹妹,领退休金,去公园打太极拳,定期做身体检查,然后和其他还活着的朋友一起玩。”
纪云定一如既往地给出了极其具体的回答。和世家的人不一样,她最明白的就是自己需要什么了,而现在在做的只是扫除障碍而已,
“说正经的,你到底有什么想做的。我很担心你丢下一个环游世界的借口后安静地死掉,然后还托人每个月给我发照片。”
“关于我可能的恶劣行径部分怎么这么具体……算了,我不会这么做的,我死前还欠你一个答案呢——关于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不变的喜欢。”
纪留行对于自己在纪云定那边的信誉已经不抱任何抢救心理了,只是笑着认真否认了,
“我真的没有想做的事情,可能还是和现在一样待在你身边,直到把那个问题的答案给你,或者你不需要我的答案了为止。”
“那就好,我讨厌会变化的东西。大家都像星星一样,永远都不会变就好了。”
纪云定点了点头,一边对着排班表头疼一边回复道,
“也不对,上次跟诺诺聊这个,诺诺说星星也会变。其实很多星星已经湮灭,而我看到的光是很久以前发出来的残光,这么说来也是会变的。”
纪留行愣了愣,沉默着没有接话,过了一会才开口继续和纪云定讨论着排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