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眯眼看那片翠绿的竹林,想到那日和阿兄比试后,十安哥哥换上的湛蓝直缀,衣袖浮现的翠绿竹纹,与这荷包显然出自一人之手。想到上次他向自己讨要衣物,自己竟还傻傻的带来,云烟嘲讽的笑了笑,笑声凄厉,在这阴暗室内显得有些可怖。白芍搓了搓双臂,正想问小姐怎么了。听闻:“将我那包裹里的衣服取来。”云烟接过那衣物,看着白芍不解的目光,径自下地拿起桌上的剪子,一刀一刀将衣物剪至破碎。“小姐,不可啊——”白芍想上前,又怕剪子锋利伤了人。云烟两眼不带光,暗沉沉无一丝神彩。她扔了剪子,绛红的长袍破碎不堪,一半耷在椅子上,一半垂在地下。?前缘(二)后半夜,秋菊沿着湖水边一路小跑,湖深,夏日雨水又急,岸边杂草横生多泥泞。裴十安为避嫌,两人选的厢房各在湖的一边,正常情况住上一晚便走。但事不找人,也防不住有人偏要找事。沈紫玉今日登山出了一身虚汗,又住进这湿热难耐的厢房。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段时日在镇北侯府吃的用的比着府内嫡小姐分例来。一进这屋内,铺天热浪迎面袭来,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还有蚊虫叮咬,身上又痒又热,又不敢伸手去挠,唯恐留下疤痕,本就比不得那阮云烟一身娇皮嫩肉。汗水自眉眼滴下,沈紫玉形容狼狈,摇着团扇咬牙问道:“这山中可有冰?”秋菊也热的鬓发皆湿,无奈摇头:“山中无多余的冰,都供于前头天家娘娘。”沈紫玉暗暗发恨:都是那阮云烟,听不懂自己言外之意,不让出东侧厢房!不然,自己如何会这般狼狈?!“阿弥陀福”一僧人在厢房外提着一木桶请求入内。允了后得知德妃娘娘体恤民意,盛夏苦暑,每房皆送瓜果一只。那人退下后,秋菊摸着桶里冰阵阵的井水开心的叫道:“表小姐,往日奴婢家里清贫,便也会用井水纳凉。”既如此,那你去叫人多去提几桶回来。沈紫玉强忍不耐,柔柔的说道。当夜,秋菊在榻下半梦半醒之际,听见床上有人不住呢喃。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见床上人面颊绯红,嘴里说着胡话,秋菊伸手触了触额头,烫的瞌睡瞬间没了一半,一时惊慌失措,手脚发颤,嘴里张了张正想喊人,想到这不在府内又止住嘴,夜深人已歇不知该如何是好!大脑只能捕捉到一点清明。世子,对,要去找世子!待暗一开了厢房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丫鬟打扮的人衣衫沾满泥泞,好像摔了一跤,鬓发皆乱浑身惊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借着月光看那污泥下的脸,恍然认出是秋菊。细问下才知道,表小姐竟发起了高热!人命关天,暗一也不敢耽搁,进了门便禀报此事。裴十安早听闻外头动静,这会儿起身揉了揉额角,眼里不耐闪过,怎就这般身娇体弱!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几人便连夜下山。云烟早晨起来,看着白芍端着用完的素斋出去,回来后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她拧起了眉头,说:“到底何事?大清早的如此遮遮掩掩!”白芍踌躇了一番,诺诺说道:“听闻昨日那表小姐不大好,世子昨晚连夜便送人下山了。”云烟盯着她瞧,若只是这事,那不用如此忌讳。白芍想起刚刚那些奚落之语,继而愤愤地说:“今早听到些闲言碎语,那起子人听风便是雨,小姐你可千万不要信。顶着云烟一瞬不眨的目光,白芍头皮发麻,吞了吞口水没忍住说了出来:“昨夜有香客因天热难耐,去那亭中下棋纳凉,今早奴婢出去听见,听见那人说昨日夜晚看见一男子紧紧抱着一女子,一路下至山脚。”云烟垂眸,联系昨夜,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为何会这样?她抬起脸庞,闭上眼,任夏日的暖阳照在脸上,乞求能将冰冷的心也照的暖些。今早贵客离去,云烟没忘了来这的目的,依旧去上香。走在通往大殿的路上,仪态端庄,挑不出错,但没了往日欢脱,簪缨世家贵气流露。云烟跪在蒲团上,双手往前平伸,实心叩了一头。而后两手合在胸前,望上苍庇佑:求阿爹阿娘与兄长平安一世,不伤真心,不遇恶人。至于阮云烟,良缘由天。云烟暗想自己不可那么贪心,万一许多了不灵怎么办!白芍听着听着,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来。自家的小姐自己疼,自双亲皆亡,六岁被拨到小姐身边伺候,还从没见过她这般,往日娇软可人的小团子原也是会随着时间流逝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