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陵高一把接过,顶在鸨母头上,“叫郁棠出来见客!”
女人们吓得尖声大叫,嫖客们也都停了杯,整个春福堂鸦雀无声。
“吵什么!”二楼推开一扇窗,有人拎着烟枪打呵欠:“都鬼叫什么!”
等他看清庭于希,马上变了脸色,合上窗。不一会儿,系着衣襟奔下楼,老远伸出一只手:“哎呀,庭师长——”
归陵高借酒盖脸,也没看清:“滚!”
那人躬躬身就往外走,鸨母忙跟上:“哎呦宋局长,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再不走,命都没了。”
“至于么?那小子,肩膀头上也就四颗星,整个北平,师长能检出一箩筐。”
“你知道他是谁?二十九军精锐师庭于希!”
“啊?”鸨母瞪了半天眼,“就是那个,那个在喜峰口,杀了一千多日本人的……”
“就是这个活阎王!张学良退进关,他敢指着鼻子骂,日本人追到北长城,他用十几门野炮扫了铃木一个旅。杀人如麻啊!刘妈妈,自求多福吧!”宋局长一溜烟走了。
海棠春暖阁,郁棠亲自洗手奉茶,又抱着琵琶弹了一支夕阳箫鼓。庭于希醉眼迷蒙,身子一歪,靠在床上。
郁棠赶紧过去,拿了件软缎长衫,一边解庭于希衣领。他伸手拨开:“干什么!”
“长官更更衣,这军装硬梆梆的穿着不舒服!”
“不用。我习惯了!”
“奴家这儿的衣服,都是新的。”
“不用了!”庭于希脸色缓和,一把搂过她腰身,“衣服么,脱了就是,还换什么!”
郁棠娇嗔着扭捏,铺锦衾移鸾枕忙着伺候。褥子下露出一角帽沿,是刚才宋局长落下的,庭于希到没看清,郁棠怕他动怒,抓起来丢到桌案上。
夏暮天气炎热,窗上高卷湘妃帘,她用力大些,那帽子顺窗掉到外面。庭于希说:“小心砸到人。”
“哪那么巧的事。”郁棠娇媚的跌进他怀里。
“哎呦——”一声,似从外面传来。
庭于希放脱她:“你看吧。”走到窗边,朝下望。
一个梳两根辫子,学生打扮的姑娘,正扶着头向上看。
庭于希凭窗站着,许久没动。
苏浴梅打开手绢,里面是一支花钿镶珠点翠簪。从那精巧的累丝,名贵的东珠,她可以想象到母亲当年出嫁的盛况。
无奈,家道中落。她的父亲,一个没落的贵族,一派的名士风流,只会看戏、斗鸟、姘戏子纳小妾。家里那么多女人,只会惹事生非,生气生病生孩子。这样一个家庭,终于沦落到典当度日。
母亲悲凉的叹息:“这是你爹给我的聘礼啊,传出去,苏家颜面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