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蔷在一旁怂恿道:“你给他们跳芭蕾舞啊。”嘉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跳舞。她把书包里的几盒铅笔和水彩笔分给孩子们。孩子们对她好奇,有的怯生生站旁边看着,有胆大的过来问她是不是跟刚走的那些哥哥姐姐一样,是来陪他们玩的。嘉南点头,跟他们一块儿玩丢手绢。大家都喜欢把手绢扔在她后面,嘉南站起来追,假装追不到他们。苏蔷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懒洋洋地看着他们,也不参与,大概觉得太无聊了。没过多久,卢婶抱着簸箕出来,里面装满了豌豆。她对嘉南有印象,“前几天是你跟你的朋友送苏蔷回来的。”嘉南朝她笑笑。大家聚拢过来,一起帮着剥豆子。只有苏蔷坐着没动。她今天连脸上的妆都画得很潦草,太阳穴位置的粉底液没涂匀。“小蔷姐姐大懒蛋!”有道正义感十足又奶声奶气的嗓音爆发出来。苏蔷手指弯曲,作势要敲他脑门,小孩笑嘻嘻地躲在卢婶身后,朝苏蔷做鬼脸。“嘉南姐姐,你会讲故事吗?”其中有个叫慧琳的小女孩问。她看上去大概只有五六岁,脑袋圆圆的,大眼睛,长相十分可爱。头发泛黄,自然卷,别着一个蝴蝶款式的发夹。嘉南只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慧琳就牢牢记住了。嘉南被他们缠得没办法,搜肠刮肚,给他们讲故事。她讲故事的风格跟绘声绘色完全沾不上边,是失败的代表,因为既没有激情,也不会有音调上的起伏。好在孩子们给面子,没站出来砸场子,静静听完了,还表示好听。苏蔷猜想:“估计是看你漂亮,都盯着你瞧去了,根本没听故事。”她说着说着,突然格外认真地打量起嘉南的脸,“不过我发现……你是不是长胖了?”嘉南愣了愣,“是吗?”将近半分钟过去,嘉南忘记了说话,又开口问苏蔷:“看起来很明显吗?”“也还好吧。”苏蔷说:“你现在多重?”“不知道。”嘉南许久没上过秤了。她心头涌上一阵恐慌。“嘉南姐姐,喝杯水,讲故事辛苦了。”小女孩给嘉南倒了杯水。“谢谢慧琳。”嘉南接过时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杯子,借仰头喝水的动作,慌乱地掩饰根本来不及收敛的情绪。豆子剥完后,留下一地豆荚。卢婶回厨房前吩咐没干活的苏蔷把地扫了。苏蔷边扫地边说起自己男朋友的事:“我们住一个小区,在小区门口连着遇到了几次,就这样认识了……他是正经上班的,报社记者……”“刚开始知道我在文化宫跳舞还没什么,前几天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那些龌龊事,就跟我提了分手……”嘉南强撑着精神听苏蔷说完这些话。她发现厨房门口有把秤重物的电子秤,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犹豫一秒后,嘉南站了上去。“要刚好一米七的。”……睡前,嘉南跪坐在床上,数了遍药盒里的药。从其中拿出四种不同的药丸和胶囊,就着温开水吞下。有的胶囊过大,从喉咙里滑下去会有被哽住的感觉,需要不停地做吞咽动作。最后手边剩下两颗小小的白色药片,嘉南眼神空空地盯着看了许久,最后把它们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关掉灯以后,她躺进被窝里刷了会儿手机,娱乐新闻和八卦不断冒出来:“女星邱旸深夜现身酒吧街,身材浮肿走样……邱旸曾在上月采访中谈及自己患有抑郁症,正在接受治疗……”“影帝陈雇在新剧《罗刹海》的拍摄过程中,从高处跌落,意外受伤……”嘉南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球又涩又重。她按灭手机屏幕,爬起来滴了次眼药水,卷着被子重新睡去。半梦半醒中,嘉南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飘浮在空中的巨大的球。她走路时双脚离开地面,像在水中艰难跋涉,面临着巨大的阻力。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渐渐想起自己要去找一个叫陈纵的人。但她太重了,每走一步都快要喘不过气,路途遥远且艰辛,她在茫茫的望不到边际的荒原上,失去了那个少年的踪迹。梦中的场景转换很快。不一会儿,嘉南出现在了文化宫的舞蹈练习室里,面前排了长长的队,站着许多穿芭蕾舞裙的女孩,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惴惴不安。天色阴沉,空气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把一切装点得像某部恐怖片里的场景。柳曦月站在队伍最前端,旁边摆着电子秤。前面的人不知怎么轮完了,嘉南突然被推上前,她惊慌失措地上秤,窄窄的电子显示屏上的数字急剧上升,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