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这么多年,她还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只因今时不同往日,再不是平常为了争宠暗中使什么手段的时候了。
皇后的机会千载难逢孤注一掷,她怀着身孕陛下不在。
虽说皇后是暗中下手,可对姜雪漪来说现在和阳谋并无两样,无非是看谁技高一筹。
只要姜雪漪处理得当,就能凭此事彻底清除皇后,可若是想少了一层,那便是万劫不复。
皇后选在今日叫去段殷凝绝不是心血来潮,必定是她已经彻底想好了怎么对付自己,段殷凝这颗棋子对她而言,不过是其中一层保险。
虽说已经让底下的人去仔细搜查未央宫了,可排查危险永远没有暗中下手来得防不胜防,她只怕不够稳妥查不出来,让宸儿一直受其陷害。
甚至于,若是皇后并不信任全然段殷凝,她故意在此之前什么都不曾对宸儿做,只是利用段殷凝让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然后等未央宫彻底搜查什么都没有放下心后才对宸儿动手呢?
种种可能性在脑海中不停的翻涌,姜雪漪只觉得头疼心慌,扶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不住的深呼吸。
若皇后想对付宸儿,会是之前的某天,还是以后,亦或是现在?
她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迷茫不安的宸儿,伸出手牵住了他:“宸儿不怕,母妃在呢,母妃永远会保护宸儿。”
这时候,扶霜和碧慈从宫外取了东西回来,见这模样立刻就知道宫里出事了。
扶霜马上跟着段殷凝一起将宫里的所有宫人都聚集在了一处,宫女,太监,甚至是伺候宸儿的嬷嬷们,无一人不在。
碧慈则急忙跑到了娘娘和小皇子身边,问了现在的情况如何。
待得知情况后,她立刻检查了段殷凝取回来的那一包粉末,细查细验后,凝重道:“此物并非毒药,而是一种伤身伤胎的药材。”
“表面虽没有明显的症状,可若日久天长的用下去,您在生产的时候就会极为不顺。到时候不仅孩子胎位不正,还易血崩,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女子孕中极为忌讳此类药材,这是奔着您和腹中皇嗣的命来的。”
她将这个东西重新包好放起来,又替三皇子把脉,细细查了半晌后才轻声说:“三皇子从脉象上还看不出什么,但奴婢只是医女,疗伤识物虽不输人,可论把脉看诊比不上宫里积年的太医。”
“娘娘若不放心,不如传太医来宫里把脉,如此也能放下些心。”
姜雪漪的表情凝重而冰冷,淡淡道:“李太医和姜氏交好的太医都跟着陛下离京了,现在去请太医只会打草惊蛇,让皇后知道段殷凝是颗废棋。一旦咱们失了这次的机会,那皇后下次下手便更无迹可寻了。何况她一次不成,下次就会使更凌厉的手段,恐怕届时连查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相信你的医术,只要宸儿暂时无碍就好。”
“只是那些毒物往往藏匿于无形,有劳你辛苦些,细细查查宸儿平时所吃所用,别遭了人毒手。”
碧慈领命后立刻掀帘子去了后殿,庭院内,扶霜正压低了声音挨个审问未央宫的所有宫人,谁也不许高声说话。
除了不让外头的人知道里头的动静以外,扶霜这么做也是有讲究的,因为心里没鬼自然不怕低声讲话,只有心虚之人才会故作腔调,引人耳目,生怕自己不占理。
庭院内的梨花飘飘洒洒落了满地,在明媚的日光下愈发洁白如雪,如果忽略掉今日这些要人性命的阴谋诡计,这本该是极美的一副景。
看着受审宫人的神情百态,姜雪漪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那就是皇后不管想做什么,那都需要一个媒介,而非是凭空出现。
她想害自己的孩子需要段殷凝这个身边人做媒介下毒,那她想害宸儿也是一样,不可能空穴来风。
她方才一直在想皇后的用意和心理,企图揣摩出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宸儿下毒,可她错了,只要未央宫内没有奸细,那宸儿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管是她打算之前动手,现在动手还是以后,她都需要一个为她做事的人。
若想无声无息的让宸儿死去,她继续体体面面的做她的皇后,那在外头的人身上使计谋是不成的,这太容易暴露,也太不受控,只有宸儿身边的人才做得到这些细水长流的工夫。
除此以外,她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皇后恐怕已经对宸儿动手了,也在今日。
即便没有立马动手,可这个媒介也一定已经选好了。
她选在今日的确深思熟虑过,因为今天不是别的,正是三公主七七后的第一天。
民俗常说七七过后人的魂魄才会彻底归于天地,从此与这个世间再也没有联系,按着这个说法,今天是三公主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的第一日。
她已经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从前的种种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皇后在这四十九天里深居凤仪宫不出,不仅是在为三公主祈福,也是在为她的来世积德积寿。
时间一到,她就不在乎自己的手上沾不沾血腥。
清脆的鸟啼声再次从未央宫上空掠过,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扶霜和段殷凝审问人极为仔细,且扶霜最擅长逻辑,鲜少有人能在她眼下撒谎不留痕迹,这么一个个的问下来,有的人连自己从前犯过的小错都说了清清楚楚,甚至有个别人腿都软了,眼泪都吓了出来。
这时候碧慈从后殿走了出来,脸色铁青:“娘娘,找到东西了。”
她伸出手将另一个小瓶子搁在了姜雪漪跟前:“是在三皇子贴身伺候的乳母嬷嬷房里找到的,就藏在地砖缝隙的暗格里,那暗格的泥土新鲜,应该是才撬开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