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三连县令都没见过,更别说刺史府公子,女儿又是为妾的,怎么招待都不好,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卡壳了。屋里气氛沉闷,蔡玠站起来,将冯敏也扶起来,“去你屋里歇歇,等吃饭了我喊你。”
“对对,你们走了一路,肯定累了,敏儿带大公子去睡一会儿。你的屋子你娘定期打扫,被褥前两天才换过,都是干净的,我正好去打点酒,喝点解乏。”
冯敏的屋子在院子西面,小小的一间,大件的东西都很有年代感,许久没有人住,也丝毫不潮,床帐被子舒服柔软,充满阳光的气息。冯敏扶着肚子坐下,蔡玠在她屋里东转转、西摸摸,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还将篓子里一些小玩意一一捡起来问她是什么,什么时候得的。
这些东西,都充满回忆,少不得给他解说一二。看她脸上温柔的笑,便不免想到刚才,表妹喊他姐夫,被她拉过去捂嘴,他的高兴持续了短短一瞬,记到现在还过不去,便从篓子里挑了一个应该是她用过的小香囊,精致细巧,散发着淡淡的干桂花味道,“把这个送我吧,正好我缺一个。”
冯敏伸手去抢,没有拿到,只好道:“那个很旧了,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做的,针指也不好,我重新做一个给你吧。”而且那是她准备送给别人没送出去的,里面还有字呢,冯敏真不敢给他。
从刚才他拿起篓子她就很在意地盯着,仿佛有什么秘密怕被勘破,所以才会一一问过去,其他的就算了,这只香囊她大着肚子还来抢,蔡玠就很在意,视线眯了眯,当着冯敏的面将里子翻出来,果不其然,一个‘佑’字工整地秀在青竹背后。
屋里气氛一下就变了,冯敏缩着手不敢言语,蔡玠心头的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还不能吓到她,故作淡然道:“别告诉我这是给你哥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冯敏不敢撒谎,斟酌道:“是给我哥一个朋友的,当时是他十八岁生,我哥想不到送什么礼物,叫我帮忙做个东西,我那段时间正跟姑姑学做香囊香包,就试了一下。”
蔡玠捏着小香囊,恨不得掌心蹿出一股火,烧他个干干净净,面上却漫不经心把玩着,明明不是滋味,还忍不住刨根问底,“怎么没送出去?对方不收。”
“他跟我哥一起参军了,走得匆忙,就忘了。”这倒是实话,冯敏语态平和。
“喜欢人家吗?”肯定喜欢吧,还在里面巴巴绣上名字,给他的东西都没这么用心呢,一颗心已经快被醋泡酥,又像被人攥住,很不是滋味。想到她喜欢别人,求而不得,心里便又气又痛,还有难言的恼怒委屈,复杂得很。
“没有,只是我哥跟人玩得好,一来二去比较熟而已。我给我哥绣荷包、做衣裳里面也绣名字的,他们都粗心,经常看不好自己的东西,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真的不喜欢?”他不甘心。
“真的没有。”冯敏解释再三,又被他磨着承诺给他绣荷包、做衣裳,也要把他的名字绣上去,两个字都绣,才勉勉强强接受她的解释。
我会对你好的
听说队伍没有回家直接来了这里,冯老三夫妇不敢怠慢,整治好饭菜,也没怎么劝酒,吃了饭便想打发人走。冯敏知道二老想什么,她也有点担心,不敢久留,在家里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车,走出去老远还趴在窗边回头看,蔡玠将她拉回来,“等快生产了,将你娘接进府里陪你好不好?”
冯敏觉得感动,也很感谢他的用心,在那柔软的眼神下,除了道谢却说不出别的话来,他以前很急切渴求她的回应,现在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亲吻她的眉尖道:“敏敏,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时隔半年之久,再进刺史府,车子在二门里停下,冯敏被扶着出来,一看她的肚子,刘妈妈那么稳重的人,都经不住哎呀了一声。伶俐的小丫头早跑在前头去通报,讨赏钱了。
蒋夫人果然很急,等不到人来,先扶着丫头等到阶上,看冯敏走近准备磕头,忙叫红英,“还讲究那些规矩干什么,赶紧扶着你们姨娘,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家里知会一声,这么远的路,就这么颠着回来了?胆子也太大了。”
年轻人不知事,蒋夫人恼地骂了一通,可心里欢喜,转头叫人请相熟的大夫赶紧来看看,又叮嘱刘妈妈,带人去西院,再将院子收拾一番,原先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孕妇忌讳的东西,可不敢马虎。
因着蒋夫人喜形于色的态度,把下头人带的一下将冯敏围了起来,俨然成了一盏脆弱的玻璃灯,生怕磕了碰了。翘着羊角胡的大夫来细细扶过脉,力表没见过这么健康有生命力的孩子,脉象结实的很,蒋夫人心花怒放,这才放心。
上院跟西院是高兴了,对比起来东院就沉默些,芳上一次惹恼大爷,今半句话不敢多说。柳嫣对着众心捧月的冯敏,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终于有孩子了,松口气的同时便是深深的忧虑。
那天离开时看见的那一幕深深印在了她心上,她后来无数次回想、琢磨,再不愿意承认,可隐隐的预感告诉她,她的小家已经被人入侵了。回家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不能再纵容冯敏留在府里了,她要换一个人来生孩子,还没想好怎么过蒋夫人跟蔡玠那一关,孩子已经来了。?
希望冯敏生完孩子赶紧走,怀着这样的愿望,面对众人对西院的奉承,心里多少还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下人就算了,蒋夫人那样的稳重主心骨,对冯敏的态度也不一般起来,柳嫣心里便郁闷地不行,淡淡询问了几句,郁郁寡欢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