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宥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婉拒了他的好意,“这副面具乃是内子精心挑选的,就不必再换了,扎磔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此客气两句后,高宥才离开。后儿个就是除夕了,周蔻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这个年节,她换上新裁的梅花罗呢盘金对襟褂子,腰下系了一条白绒墨绫裙,小腹已经微微显怀,她在高宥面前转上了两圈,裙摆随着她的转动也飘扬起来。“好看吗?”高宥蹙了蹙眉,“好看是好看,可太单薄了,外头现在冷得很。”早一个月前周蔻就开始准备自己过年的新衣了,她不想穿的那么厚重,包裹起来活像只粽子,所以专门差人做了这么一套又鲜嫩又簇新的衣裳。她捏了捏衣角,的确是有些薄,可厚的就穿不出来这种飘逸的感觉了。周蔻抱着高宥的臂膀摇晃,“哎呀,薄了咱们出门的时候,就拿厚厚的鹤氅披上就是了,穿在里头的,又不要紧。”高宥是怕她冻着了,她如今有孕,寻常风寒的药都要慎而又慎的服用,若真生了病可就要出大事。这个绝不能纵容了她,高宥咬牙狠心道:“不行,你要是穿成这样,那就不许出去了。”周蔻起先还以为他说笑,劝了好半天他都不为所动,就知道是动真格的了,心里浮上来一层委屈和不甘心,执拗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偏去!”她声音大了些,惹得外间侍弄插花的萱花忙掀帘进来,见周蔻在和高宥耍脾气,也在一旁劝道:“皇妃到底如今都有了身子,不好再和从前一样了,您就多为肚子里的小皇孙考虑一下,若是您冻出个好歹来,眼下咱们远在朔方,想请御医都请不到。”其实周蔻也不是真不懂事,她知道衣裳穿少了会冷到,自己有了身孕万事都得为孩子考虑,可自打她有孕以来,抛开前几日的新鲜担忧,后头她就像只被绑住手脚的雀儿,飞也飞不起来,哪里也去不了,吃不下睡不好,一会儿闻不得半点腥膻,一会儿又紧着羊肉使劲吃,她有孕不到三个月,身子却跟着消瘦了一大圈。太折腾人了,头回有孕,又要处处小心,她也不是熬不住,就是熬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一针一线盯着做起来的新衣裳,眼巴巴就盼着能赶紧穿上,出去过除夕,可真到眼前,衣裳却不许她穿了。很挫败,很沮丧,可所有人都在说她该为了孩子,为了她好,她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一股气憋在心口里。能怎么办,只能低头妥协。一直到除夕那一天早上,周蔻脸上都没个笑影子。挟持萱花服侍她用青盐洗过牙,又用热巾子擦干净了脸和手,周蔻坐在妆镜前抹面脂,朔方天气干燥,每日早晚净过脸后都得厚厚搽上一层面脂,不然即便不出去风吹雨淋,那水嫩嫩的小脸蛋也得起褶皮。今日虽然不能穿新衣裳了,可能出去也是好的,周蔻不仅多搽了一大块面脂,还将脂盒也随身带着了,以便随时能擦脸。她脸上是香气袭人的桂花味,甜甜沁沁的但不腻人,虽然眉眼之间没有笑意,但心里的期许并没有磨灭,可这一切不能表露在脸上。高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身,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她的肚子,凑过来细嗅道:“你今天好香啊。”是香是臭,和他没什么关系,周蔻冷不丁站起来,拍开他的手,喊萱花给她准备衣裳。最后还是穿了一件天青色的丝衲袄,下面是厚实挡风的海獭马面裙,又裹了大氅,蹬了皮靴。外头已经是银装世界,玉碾乾坤,羊皮小靴踩在松软的雪地上,一踩一个坑,高宥怕她滑倒了,还特地叫萱花搀扶着她。哪知周蔻仿佛就是要和他作对,不仅挣脱开萱花的手,还故意蹦跶了好几下,最后以胜利者的姿态从高宥面前扬长而过。高宥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紧随其后。窳浑城很大,单单从合琥馆往灯桥那里,若是走过去得最起码半天的时间,高宥叫人套了车,马车赶到灯桥时,那里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许多人。巧的是不远处一辆华盖马车停在那里,车上下来了一个锦衣女子,正是城主夫人。她见了高宥和周蔻,眼亮了亮,上前行礼问安,“四殿下,四皇妃,奴家许久不见您了。”周蔻正在想怎么摆脱高宥自己去玩,恰时城主夫人来了,她笑盈盈搭着人说话,理也没理身后的高宥,径自与她往前面去了。萱花觑了觑高宥,不知该如何是好,“殿下,您看”高宥有些头疼,小女子记起仇来,可比千军万马难对付多了,但又怕人多有个闪失,便让萱花跟上去,“你去皇妃身边伺候着,我就跟在你们后面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