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却并不这么想。他不确定怀瑜是否当真做过那个梦境,他只觉得怀瑜定然还知道些什么,是他未曾告诉他跟唐知府的。因此,萧吟并不出声,不知为何,他相信怀瑜定然有解决之道。唐时茂眉头紧皱,“如此,我们便只能坐以待毙么?”右手曲指,在花木椅背上轻敲,谢瑾白笑了笑,“倒也未必。”唐时茂当即打起了精神,“噢?老夫愿闻其详。”谢瑾白看了萧吟一眼,在后者不解的目光下,不疾不徐地道,“根据萧监丞历年来对于赤丈河水位的变化的观察以及治水经验,他认为这场暴雨只需持续到傍晚,那么两岸的防水堤坝很有可能就会失守。一旦防水堤被冲垮,中下游的河水汇聚在一处,那么势必会对上游的堤坝造成冲击。堤坝一旦决堤,河水倒灌不过是转瞬的事情。按照萧监丞的估算,堤坝至多只能撑到凌晨。换言之,我们必须赶在明日凌晨之前,转移城中大部分百姓。”谢瑾白善于心计。他十分清楚,仅凭他监察巡按的身份,仅凭他一人之言,哪怕他再说得言之凿凿,口干舌燥,唐时茂都不会贸然被他说动。叫上都水司的萧吟便不同了。治水、防汛乃是都水司之的本职工作,萧吟的话对于唐时茂而言将会远比他更有说服力。而且萧吟是赤丈河监丞,对于赤丈河的了解理应远在他之上。由他预测赤丈河堤坝决堤的时间显然比从他口中说出更为合理。再则,托梦示警这种事情,两个都做过相似的梦,自是比一个人要更令人信服。而且梦境不宜过于详细,譬如赤丈河堤坝何时会溃堤,倘使他真的说了具体的时辰,只会使唐时茂心生疑窦,反不为美。几番权衡,这才有了谢瑾白拜访萧吟的前因,也是他为什么在来知府府衙之前,一定要叫上萧吟的真正原因。说到底,谢瑾白从未指望过那堤坝以及防水堤真能挡得住前世那场滔天洪水。前世,洪水冲垮堤坝乃是发生在端午深夜,许多百姓还在熟睡,醒来便深陷汪洋,与家人天人相隔。这段时间抽空就去到城郊,日夜督促堤坝以及防水堤的建成,就是为全城百姓乃至他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同时,也是为了给人们造成一个假象——他也不知会有洪水的发生,所以才会日夜督堤坝作业早日完工。预知未来这种能力,若是传开,只会让人们将他视为怪物,且更为朝廷忌惮,于他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明日凌晨?”唐时茂听后,狠狠倒抽一口凉气。明日凌晨?明日凌晨堤坝就会有决堤之患?他看向萧吟,“果真?萧监丞你可确定,这赤丈河的堤坝当真撑不过明日凌晨?转移全城百姓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啊。”何况是在这般仓促的时间下!萧吟此前只是担心这雨这般下下去,便是堤坝也极为容易失守,他根本不确定堤坝一定会决堤,又哪里能够神通广大到预测堤一定会决定,且何时决堤?他无法确定,谢怀瑜是不是当真有把握,那赤丈河堤坝今日凌晨定然会决堤,此时,也只能赌上亦赌了。不就是为此赔偿前程,不就是为此赔上性命么?士为知己者死。他萧凤鸣,拼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握紧,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萧吟沉声道,“回禀唐知府,根据下官同谢巡按二人的相继走访,以及对赤丈河水位的观察,若是这场暴雨持续不歇,恐上游的堤坝确是无法支撑太久。至于是不是一定撑不过明日凌晨,这一点下官亦无法笃定。为今之计,也唯有赌上一赌了。”唐时茂苦笑。赌?可不就是一场豪赌么?赌赢了,全城百姓的性命保住了,他的性命同前程自然也便保住了。若是赌输了……全城百姓皆转移到了安全之处,而堤坝仍旧完好伫立,洪水并未肆虐淳安,他如此这般兴师动众,仕途估计也走到头了。一个恐有革职丢官之患,一个恐有性命之忧。两害相较取其轻。唐时茂不傻,自是知道该怎么选。“不到十个时辰。便是本官愿意配合,安置数万之众,少不得需要人手去督办此事。纵然整个府衙倾巢而出,不过数百人,人手远远不够。一时之间,去哪里抽调出那么多人手?”唐时茂乃是淳安知府,只要他同意,这件事也便成功了大半。谢瑾白缓缓勾唇,“唐知府没有多余的人手,可有一个人有。”不但有,而且人手保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