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这一身的伤竟同这位谢大人有所牵连么?他一个知府管家,自是不敢多嘴去问的,既担心谢瑾白当真是来找小公子麻烦的,又不敢擅自做主去通报,唯有继续候着,一颗心像被是丢入烈火烹油中,可谓是无限煎熬。管家偷觑海棠树下那位,但见这位年轻的监察巡按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面向小公子的房间,又因着花影的缘故,实在瞧不出对方脸上的神色。忽地,管家感觉到有一道极为冷冽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上萧子舒充满警告意味的冰冷眼神,目光一缩,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再不敢乱瞟乱看。海棠树下,谢瑾白身形微动。在管家同萧子舒二人惊诧的目光中,谢瑾白抬脚,朝唐小棠所在的厢房走去。碰触谢瑾白的出现,令房内众人均是吃了一惊。“请问这位公子是?”唐不期话音刚落,唐时茂已极为吃惊地唤出了声,“谢怀瑜?!”唐知府惊讶地连官场之礼都没能顾得上,直接以谢瑾白的字称呼之,可见对于谢瑾白的出现之惊讶。谢瑾白连个余光都没分给唐知府,更不要说屋子里其他的人了。手中扇柄朝大夫虚空点了点,风流的眉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睨着大夫道,“大夫,还请将方才没说完的那句话给说下去。他这腿伤及根骨,日后在行走上只怕难免会如何?”瞧这位公子衣着、气质皆为不俗,且听唐知府的语气,与这位公子分明也是相识的。到底涉及主人家私密,大夫未敢冒然言答,只好求助地看向唐时茂。唐时茂面色难看,狠狠地瞪了眼跟在谢瑾白身后的管家邱福。为何外人来了也没有通报一声?!收到家主责备的眼神,管家有心解释,可眼下哪里是解释的时候?邱福苦着个脸,唯唯地将脑袋垂下去。唐时茂恨恨,当着谢瑾白的面,不好发作,只好且忍着。唐时茂极为不甘地,沉默地朝大夫几不可见地将头一点。大夫这才语气沉重而又低缓地道,“小公子伤及根骨,日后,走路应当是没什么问题。只怕是再难恢复如初,难免会,难免会不良于行。”唐时茂眼前一黑。唐夫人更是当场昏厥了过去。亏得丫鬟聘婷机灵,及时扶住了主母。唐时茂连忙吩咐婢女扶夫人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休息。一屋子的人又是灌茶水,又是掐人中的,唐夫人才幽幽转醒。杜氏醒来,看见眼前围着的一堆的人,她先是茫然地看着大家,当她的视线扫过大夫的时候,眸子当即瞪大。她激动地扯住大夫的衣角,“大夫,大夫,求您一定要治好棠儿啊!只要您能够治好棠儿,不管需要多名贵的药材,都不打紧。哪怕是明天就要去大街上要饭,我们也绝不后悔!大夫,求您一定要治好棠儿,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说着,唐夫人便欲要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大夫跪拜下去,慌得大夫连忙后退,“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唐不期连忙将母亲扶住,“母亲,您别这样,大夫一定会尽心尽力医治棠儿的。”“是啊,夫人,大公子所言甚是。医治患者,本就是医者分内之事。夫人大可放心,老夫定当全力医治小公子。您折煞老夫了,快快请起!”大夫忙拱手还礼。唐时茂亦是被妻子这番言行所打动,他扶住杜氏的肩膀,眼圈发红地道,“先起身吧,夫人。为夫知道,你有心了。”杜氏哭倒在丈夫的怀里,“我可怜的棠儿。他今年才十六岁啊,他连十七岁生辰都还没过呢!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呐。老天爷——”唐时茂圈住杜氏肩膀的手臂一点一点圈紧。棠儿并非兰儿所出,兰儿却能够一直视为己出。他何德何能,能娶此良妻?“人还没死呢。搁这哭什么丧?”一道清和沁着凉意的声音懒懒地响起。如同冰块倒进了煮沸的锅水里,杜氏尖利的哭嚷声戛然而止。犹如忽然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杜氏面庞涨红,她瞪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么无礼又粗鲁的话语会从眼前这位体态风流,面容俊俏的郎君口中说出。谢瑾白一句人“还没死呢,搁这哭什么丧”猛地令唐时茂意识到,棠儿性命无忧,妻子这般哭嚷确是太不吉利。唐时茂脸色乍红乍青,揽着杜氏肩膀的那只手臂忽然犹如火灼一般,想要放下又生怕这个动作太过突兀,继续搂着,又觉得手臂火烧火燎,疼痛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