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点点头:“来了,再殿内候着呢。”
朱今白不说话了,小顺子忙的退了下去。
新帝登基,清理前朝势力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可朱今白选了一条最伤民心的路子,他本就对朝廷无作为的官员十分怨恨,再加之任老太爷从前与他的过节,他已经对任施章动了杀心。
他的指尖搭在桌沿,轻轻扣了扣,声音轻如水一般:“若我再杀了她的父亲,恐怕她会更加恨我吧。不过也好,好得她还记得我,没有爱对我有恨也是极好、极好的。”
朱今白闭眼,朗声道:“赐鸩酒。”
雨越下越大,将青布轿子淋成了黑色。石榴从马车上下来,还未进宫门,便瞧着小顺子躬身从雨中跑过来,极其恭顺道:“任姑娘。”
石榴看着他,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我爹呢?朱今白是不是把他”
胆敢直呼皇帝的名讳,若入了有心人的耳里,这当真是掉脑袋的大罪,好在小顺子心善,瞧着任家走了一位又一位大人却是觉得可怜,道:“姑娘节哀。”
雨顺着她的身子落在脚下青色的石板上,叮咚一声,像是一只只玉珏破碎了的声音,寒风从脚尖袭来,她的手一松,表情怔怔的。
小顺子接着道:“姑娘莫怪皇上,皇上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任老太爷死后,那些书生们闹得局面颇大,皇上为了彰显自己的皇权,只得赐死任大人。”
石榴很想骂娘。
只是因为巩固他的皇权所以想杀臣子便杀臣子是不是?
这算什么?
她忽然笑了,抹了抹脸上的泪和水,说:“公公能带我去面圣么?我想看看皇上。”
朱今白心喜任石榴在宫闱里面并不是秘密,她愿意自己去见皇上自然是极好的事,哪怕皇上是她家的仇人又怎么样呢?这宫闱里面从来不少这样的事。再说了,皇上想把任家的威胁处理干净也是人人能够理解的,谁不想把这顺天府开的最娇艳的花的刺拔干净再藏在屋闱之中呢?
小顺子笑着将石榴迎进去。
至于任霁月,自然只有站在外面的份儿咯
池中萍
黑色的檀木桌、明黄色龙纹垫子,朱今白握着白玉狼毫笔圈了些朱砂批着奏折。
石榴忽然很佩服自己,站在这个杀父仇人面前她竟然能够按捺住自己想要杀他的举动。
朱今白瞧着她来了,很是高兴,仿佛自己也忘了刚刚对她做了什么恶事,在他的眼里,他不管做什么,石榴都不该怨他、恨他。
他是皇帝,他的决定没有人可以质疑他。
他走过去,如玉一般的手穿过橙色靡靡的灯火,温柔的如蜜一般,可是谁能想到这样一双美丽的却沾满鲜血
任老太爷的、谢家的、任施章的石榴不知道还有哪些人的鲜血会沾在他的手上。
杀了这么多人,夜深人静,野鬼嚎哭,他不会感到心虚吗?
似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落下手,宽大的手掌阖在她的脸上,道:“那年在山上我第一遇见你,那个时候你应该才不过十四吧?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无忧无虑的,像一只自在的鸟儿一样,可不像如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