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慢慢睁开眼睛,也笑了:“哦?林家的那个小姑娘求弄月公主,送了一些东西出宫?”
萧若繁脸上顿时划过一丝紧张之色,可是萧氏却缓缓坐直了,吩咐曹嬷嬷:“记下来吧?给若繁说说。”
曹嬷嬷张口就背,萧若繁自然不敢怀疑这位据说是过目不忘的大嬷嬷,可是她复述的内容……萧若繁越听越狐疑,甚至嘴角有些隐隐抽搐:“这些都是药膳的方子?”按曹嬷嬷的叙述和停顿来看,那么一堆的药材食材分别可以做出茯苓饼、杏仁酥、三耳羹、陈皮枸杞茶、沙参百合老鸭汤……黛玉写这些做什么?
萧氏提醒:“你林表弟前阵子不是向宫里送了不少药膳方子么?”
萧若繁的手一顿,随即恍然大悟:“消息瞒得严实,林姑娘只是从公主口中得知了大概,并不知道林霁风究竟为何入狱,所以怀疑是之前进贡的药膳方子出了问题……”
没错,至今,连他都不知道所谓的“御药出问题”是指什么问题,黛玉自然更没有理由知道,不知道,就会怀疑、会害怕,很正常。
萧氏颔首,意味深长:“林姑娘遇事冷静、心思细密,且并未跟林霁风之事扯上关系,让大公主把人看好便是;若是哀家贸然把人软禁了起来,不仅打了大公主的脸,还徒留口舌。”
萧若繁心中盘算:林黛玉这份“莫名其妙”的食谱方子应该可以调走对方一大半注意力,且至少要折腾小半个晚上;弄月被支走一次,必然不会再被人钻第二次空子……没错,黛玉此招,保全了自身,也帮林霁风调虎离山。
倒是没看出来,黛玉竟然是个如此通透的女孩儿。
“你知不知道,御药房道理发生了什么事?”萧氏忽然卖了个关子。
萧若繁老老实实地回答:“臣确实不知。”他尽力打听了,可是,知晓此事之人,要么被关入大牢,要么守口如瓶。
“起因是,后宫的苏丽人、蒋才人和顾少使脸上都起了奇怪的红疹。”萧氏不紧不慢。
“红疹?”萧若繁略为惊异,“为何臣不知?”
“纵使你也是太医……后宫之事,怎么会让你知道。”萧氏摇了摇头,“宋太医和朱太医诊治后发现,她们三人都有些血虚,一直在服用林霁风进贡的三七草。”
“可是三七草您也在用……”萧若繁一愣,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哀家用的,跟她们用的,能一样吗?”萧氏继续道,“太医说,三位嫔妃脸上的疹子纵使是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萧若繁这才明白,为何此事能瞒得如此严严实实:牵涉到后宫嫔妃,往严重了说甚至是毁容,让最爱面子的皇家如何向朝廷和全天下开这个口?只好浑说了是此批进贡的药材有问题,先羁押了林霁风和大小掌药官员,待查出真相,再想办法解决。
三七草从药性而言,确实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对皮肤产生刺激,可是真的会严重到这种程度?现在,唯一能庆幸的便是这三位低位嫔妃都是皇上未登基前的通房丫鬟,没有什么家世,若是周贵妃或者李淑妃毁了容貌……保不准周家和李家就此要跟林家来个不死不休。
“可是,若是之前进贡的三七草有问题,那御药房负责查验的药官们也……”
“他们当然跑不掉……若繁,哀家累了,你先回去吧。”萧氏闭上了眼睛,示意曹嬷嬷继续替她揉肩。
“太皇太后安养,臣告退。”见太皇太后不愿多言,萧若繁无奈只能告退。
是夜,弄月派出的各路宫人拿着黛玉手书的各样药膳食谱分送到林霁风在京城的各个药铺,连京郊最偏僻的几家都没漏,宫人们连夜敲开了药铺的门,摆出公主使臣的谱儿,不由分说,让药铺从掌柜到伙计连夜开灶烹饪,备齐银针药粉,整夜试药验毒!
京城一半的药铺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当然是做白工,除了一个个吃得肚子浑儿圆,没有任何收获,一道道精美的药膳,银针插|进再取出,皆银光闪烁、绝无毒素反应;就连有可能相克的各样食物,经验丰富的药房掌柜们都细细列出写齐,并得出结论:药膳中所用的药材不到一副中药的十分之一,若想以药物或食物相克来害人,除非日积月累到几十年以上,否则绝无可能。
这是当然的,药膳的方子若是哪怕一点儿有问题,太医院早就提出异议——就是不知道,暗地里做了白工恨得牙痒痒的,究竟有多少人。
而皇宫之中,因为一整天的诵经祈福,弄月公主不慎染上了风寒,病倒了;周贵妃亲自下旨,除了太医之外,沁芳院禁止任何人进出,几乎如戒严一般。
林霁风被关在大理寺,林黛玉被拘在沁芳院,都仿佛与世隔绝般被禁锢了起来。
可是,京城中林系之人已经趁着夜色将消息递给了林睿;柔兰公主府也多了不少访客,柔兰公主破天荒地打破了丈夫出征时不见人的传统,虽然,她暂时还没有要求进宫。
林睿的回信不可能如此之快地到达京城,从御药房到司药的官员,确实有不少人急吼吼地想办法要将林霁风的罪名坐实;可奇怪的是,周家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肃王甚至主动请缨出京巡防——似乎,这就是一宗普通的御药案,还不值得他们这些手握重权的人关注。
对此,御书房里的皇帝云朔垂眸淡言:“都是老狐狸——不过,还好都不笨。”
忽然,一个小太监来报:“皇上,皇贵太妃要求立即审理林霁风之事,说过半个月就是新年,拖着这事,没有先例,也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