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一走,餐桌的氛围就瞬间凝重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事,却没人挑破,只是一个个装没事人,刘巍思扶着易老师到客厅去坐,陪着他说话;程映泽则一下站起来,忙忙碌碌地收拾餐桌;至于护工,早就在厨房洗洗刷刷了。
耿少英和曹毅面面相觑,最终像个没毕业的学生一样,怯怯站起:“请师兄先到书房去吧,我稍后就来。”
曹毅定定看了他两三秒,随后施施然起身往书房去了。
耿少英两条腿发软,程映泽收拾碗盘的碰撞声都像是敲在他膝窝上,让他站也站不直,一个劲打颤。
自从脱离师门,耿少英已有二十余年不曾挨打,早已把那滋味忘光了。如今他早已过而立,一想到要在大师兄面前褪裤挨打,接受那种幼童一般的惩罚,羞耻和恐惧山呼海啸一般袭来,直接将他拖进了未知的黑暗深渊。
身旁映泽只装作不知,但耿少英心知肚明,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耿少英不敢看他,拖着发虚的步子走到客厅,看着茶几上那块板子,暗暗握紧了拳头。
刘巍思察觉到他的视线,给了他一个抚慰的笑容。耿少英僵硬地笑笑,俯身拿起那块板子,沖刘巍思点头:“麻烦师叔了。”
“有什麽好麻烦的?你去吧,我陪着你老师,不用担心。”
耿少英点点头,又看看呆滞的易老师,没再说什麽,转身慢慢朝着书房去了。
从客厅到书房不过几步路,耿少英硬是走出了千山万水的遥远,每迈一步都跟拖着千斤负重似的,手上那块板子更是烫手,要不是书房里那个人实在可怕,耿少英估计手一软就能把板子砸地上。
无力地开了门,耿少英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师兄,得到允许后才进去,反身把门关上。
曹毅在耿少英面前虽有绝对的威势,却始终恪守学生本分,进了书房后就一直站着,板板正正的,那严肃的模样,哪怕是程映泽来了都得收敛几分。
书房被灯光照得亮堂堂,耿少英的心里却阴沉沉。他走至曹毅跟前,跪下,双手将板子捧过头顶:“师兄。”
“耿少英,”曹毅咬咬后槽牙,严厉道,“这麽多年,我真的想打死你!”
“师兄,少英知错了。”
曹毅冷哼一声,拿过板子,走到桌边敲了敲:“知道错了是吧,褪裤,到这里撑着,一条一条给我说清楚,都错哪里了!”
手上轻了,心里却更重了。耿少英想,他进来的时候关了门吧?应该不会有人突然推门进来。罗老师和松儿肯定会带阿葵玩到很晚,至于别人,大概都很识相,不会来看他的笑话。耿少英灵魂出窍一般站起来,缓缓走到桌前。
褪裤,这样的动作,耿少英当年做了很多遍。他还记得,当年拿论文给曹毅看的时候,曹毅还没看,他就得先褪裤趴好,始终悬着一颗心,等待着不知何时来临的责打。
只是,他到底不是那时候了,哪怕他原谅了老师,哪怕他默认自己回到了这个师门,也实在没办法对褪裤受责这件事毫无心理障碍。
“怎麽?要我帮你吗?”曹毅的声音冷不防响起,耿少英浑身一抖,伸手到皮带扣上,道:“抱歉,师兄。”